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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道:“太湖义军被朝廷这么一册反,我们大家伙儿投进来的几百万两银子都打了水漂,袁兄这光景还能忙活私事儿,这般镇定,在下倒也十分佩服。”

林剑澜暗道:“再往下还不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袁大哥说的那位李头领也一直未出来言语一声,恐怕袁大哥并未将他说通,我即便不进去他们也会找出来,还不如自报名姓光明正大的进去,也免得袁大哥受众人口角围攻。”想到此,在门外朗声道:“何劳各位前辈处心积虑的打探袁大哥,晚辈因为身份低微,以前也未对太湖义军有过什么帮助,自认没什么资格登堂入室同各位前辈平起平坐的商议大事,所以才在门外等候袁大哥有闲暇时出来相谈,不想这点心思反而累得袁大哥受各位前辈的猜疑,那晚辈就斗胆进去了。”说罢撩袍而进,抬头向里望去,顿时心中一惊。

这厅极宽敞,却与一般的聚义之所不太一样,并不在最上方设置首席之位,反而只有两侧一溜太师椅齐齐摆到门口,意为没有高下贵贱之分,然而仍能看到在高位上一抹素色身影如冰似雪,两道目光直射过来,却不那么冰冷,陆蔓等人则在临近门口之位,也是直向林剑澜看来。然而让他心惊的并不是她们二人,而是曹殷殷对面一人,再熟悉不过。

本以为韦素心匆匆而去是随同梁王来杭,不想却在此处出现,仍是头戴斗笠,黑纱遮面,显然仍是不想透露本来的身份,林剑澜犹豫了片刻,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只得转向袁行健明知故问道:“袁大哥,这位是……”

旁边却有人道:“我道袁大侠的朋友是谁,这不是林帮主的……哦,林龙青的义子么?自从匡义帮总堂那一役后就没再见过,不想已经长成这般英挺少侠了,这位你原也应该见过的,便是当时不远千里奔走各帮报信的那位不知名的侠士,而今闻得太湖义军有难,前来相助。”说话的正是湘中盟那位白胖老者,些许光阴过去,他却并未见衰老,一张圆脸仍是红扑扑的。

林剑澜支吾道:“原来是这位前辈,当日我还年幼,记忆不深,此刻稍微有些印象了。”再向那黑纱人望去,即便蒙着黑纱,似乎仍能感觉出他对这番对答颇为满意,也对林剑澜不会戳穿他的身份有着极大的信心。

袁行健知道林剑澜不会无故前来太湖,方才听那报信之人耳语,心中焦急之至,却不能直接谈论谢仲举之事,只得强笑了一下,将林剑澜拉至一人面前道:“这便是李头领。”

林剑澜躬身拜过,抬头看去,是个紫棠脸色的大汉,看来十分豪爽,哈哈一笑将他掺起道:“袁兄弟不够意思,认识了你这般少年豪侠也不与我引见引见。”

林剑澜忙道:“在下并不怎样在江湖中走动,功夫也极微末,不值一提,哪里当得上豪侠二字?倒是李头领为了方圆贫苦百姓,甘顶匪名,率众而起,晚辈十分佩服。”

袁行健又将林剑澜一一向其他人引见后方道:“并不是在下不想尽力,现在军心已散,即便这位仁兄愿意再做资助,难道让在下拿着银子公然招兵买马不成?”

韦素心悠悠道:“袁相公此言差矣,想太湖义军并不是绿林一脉,而几乎但凡有些正义之心的帮派无不倾囊襄助,便是因为太湖义军与我们同仇敌忾,俱是被朝廷逼迫所致。匡义帮五处分堂被毁,大概各位还不知道,朝廷又派了御寇司中人前往蜀山传令,命云梦虚道长自降一辈,尊云梦稹为上一代掌门,少林的昙宗方丈据说也因得罪了武后被罚禁足于寺内,受荼毒的小帮小派在下就不一一列举,总之若不投靠御寇司,便只有死路一条。太湖并不止是袁相公一人的根基,也是各位武林同道的心血所在,同心协力尚可与朝廷一较高下,哪能受些挫折便轻言放弃?”

林剑澜暗道:“武后知道云梦稹毕生愿望就是胜过他的师兄,因此在他死后不免做了个人情,也可威慑蜀山派,那昙宗方丈……是了,想必是大智长老的事情所累。”

袁行健强忍心中不快,沉声道:“我自来太湖,从未自认是江湖中人,有哪位曾见我在绿林中行走过?虽然这样说话辜负了各位对太湖以往的鼎力资助,但各位的本意是什么?难道不是本着悲悯之心尽力救助为贪官污吏苛政所苦的贫苦百姓么?诚然,是好男儿谁不想痛痛快快干他一场,但此时军中八成已经返乡耕种,若要我拿了银两再让他们抛弃平稳的生活再回来,以太湖方圆数万百姓的生死做为己报仇的工具,各位可能忍心?”

一时间大厅寂静,竟无人回答,半晌那李头领方道:“我原是极赞同袁兄弟所见的,只是我心中担心这只是朝廷一时的奸计,招安了百姓后将太湖义军一举击溃,之后恐怕重又回到老样子,那时候难道我们还有命来再弄第二次?”

此话一出,厅上中人方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林剑澜心怀忧虑,看了一眼袁行健,又向韦素心望去,见他端坐椅上,并不再多说什么,也不知他到底用意如何,然而但从御寇司中那几个曾见过的来看,包括武后在内,的确反复无常,奸狡之至,若是被朝廷欺骗,后果真真不可料想。

半晌也没拿出个主意,人群中方有人提到:“说来说去,我们不过是小头,匡义帮总堂离太湖最近,资助也最多,还是让匡义帮曹帮主说句话吧。”众人纷纷点头,安静下来,俱都向曹殷殷那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