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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行健嘴角微微抽动,沉默了良久,却吐出一句话来:“战场有伤有亡,在所难免,况且这是他们心甘情愿。”

林剑澜睚眦欲裂,怒道:“他们心甘情愿,你便忍心利用他们么?江湖中人沙场之上自有保全之策,他们却是只能凭自己身体为你一人报仇!你知不知道你利用了他们,却有人在利用你?”说罢只瞪着袁行健,见他神色忽的凝重下来,闷声道:“林公子所言是什么意思?谁在利用我?”

林剑澜一口气说了出来,虽觉不妥,却也难以收回,哑然良久,道:“谁最盼着天下大乱,谁对太湖之事最为热衷,为何如此,袁大哥,你都没有想过么?”

他说的已经十分明了,袁行健不可能猜不出他所指何人,神情反放松了下来,道:“那位神秘人么?林公子莫不是说笑吧,他又有什么所图?武后这般苛刻残忍,心中但有公义之人便不会袖手旁观。”

林剑澜已顾不了许多,大声道:“为何梁王冒着被武后苛责的危险都要刑杀谢大人,就是因为谢大人握有他在江南私铸兵器之铁证!谢大人和苏文书初来江南,以安抚义军为第一要务,武宏都被她放过,又怎会分心去调查他的罪证,再说以她们两个柔弱女子之身,又怎么能轻易得到?他那日看我们投签决定遣散义军,出门之时,言道:‘袁相公,你莫要后悔’,难道是随便说说么?”

袁行健脸上却毫不动容,反而对着林剑澜微微露出笑意,道:“林公子的意思,便是那人希望江南越乱越好,他将罪证给了谢瑶环,便是要梁王起下杀心,若是一个为民请命的清官在江南冤死,恐怕民心会大为震动,义军也不会坐视不管。可是他来的时机不巧,并不知道我们要遣散义军,因此那句话本是要挟之意,若是不遣散,瑶环她还有活命,这一遣散,他便授意梁王下手,是么?”

林剑澜点点头道:“袁大哥终于明白了吗?”

袁行健道:“林公子可有什么证据么?”

林剑澜一怔,摇摇头道:“我……我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大体不差。”

袁行健道:“可依你之言,此人竟能操纵梁王行事,他的身份着实可疑。”

林剑澜咬了咬嘴唇,下决心道:“他……他于我有恩,若不是万不得已,我并不想说,他的身份自然有好几重,其中一个便是梁王极信任的幕僚。”他一直不想说出这最后的原因,只看着袁行健对谢瑶环如此情深义重,却被蒙在鼓里,不知原委的为韦素心所用,倍觉心中压抑,如今说出来了,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袁行健静静看着林剑澜良久,眼神中既有嘲讽又有失望,林剑澜只觉得这眼神盯得自己后背发麻,听他忽的爆发出一阵大笑,半晌才平静下来,道:“那神秘人真的于你有恩?”

林剑澜被他这通大笑弄的不明所以,点了点头道:“非但如此,我父亲还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因此我一直对袁大哥隐瞒了实情,事到如今,实在无法做一个旁观者任由战争蔓延,只是有些对不住他。”

袁行健道:“林公子这内疚之言就不用对在下说了,若有机会亲自面对你那恩人,自己若能说得过去最好。林公子那番入情入理的高论,若是第一次听到,恐怕还真要被你说的心服口服,幸而事先那神秘人与我一番长谈,对我言道,虽然他清者自清,却仍是怕有人对他有所误会,或许有人污枉是他害死了谢瑶环,甚至冤枉他是梁王的手下,想是他对你仍留有几分薄面,我无论怎样问他会是哪个这样栽赃陷害,他都不肯说出名字,却想不到竟是你!”

林剑澜被这一长串的话语击打的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的看着袁行健,见他面容无比轻视,缓声道:“我当真是错看了你,以为你是个温厚的君子,没想到竟能这样凭空捏造陷害一个对你而言,口口声声称为‘恩人’的前辈,你倒也真说得出口!”说到此处袁行健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道:“你与他之间有过什么交道,袁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奇怪的是,你父亲既然对不起他,看你尚还装出一副为之愧疚的嘴脸,行事却和你父亲一样,仍是对不起他!”

这话说的尖刻之至,林剑澜的脸色变得刷白,嘴唇不住的抖动,虽然林霄羽行事便是他自己都极为不耻,然而听到别人这样嘲讽批判,但凡做儿子的又有那个能禁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