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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拙建的庙很小,后墙是一块大青石,前面空荡荡的,门也没有,虽然江面尽收眼底,能随时发现撞礁的船只,但江风也是无遮无掩的直灌进来。

庙小到甚至不能摆下一张床。事实上大拙也根本没有床,他以打坐代替睡觉。收了一灵,师徒俩就背靠背打坐到天明。

但这一年,大拙突然不和一灵背靠背打坐了,他靠着大青岩坐着。

这一年,大拙什么也不干了,别说下水救人,就是一灵救上人来,他也不再帮忙诊治。

他坐在那里很少动,甚至饭也不大吃了,往往十天半个月,吃不了一小碗稀饭。

他真的老了,很老很老了。

如果有心人记着,就会发现,这一年,正是他来这里的第四十个年头。四十年的日出日落,搏风击浪,他终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一灵很悲伤,却又不知该怎么办。他今年十六岁,要懂事不懂事。但有一件事他心里很清楚,师父,很快就要离开他了。

他还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师父的身子,似乎在不停的往身后的大青岩里面钻。大青岩坚硬若钢,铁家伙砸上去,仅留下几点印子,但大青岩在大拙瘦弱的身子面前,却退缩了,无声无息的往里陷进去。

终于有一天,大拙的身子,完完全全的嵌进了大青岩里。

这一夜,月色如霜,青蒙蒙的江面上,江水安静了许多,水流呜咽,就象在叹息。

大拙让一灵坐在自己面前。

“孩子,我很高兴,你长大了。”他苍老潮湿的眼神里,有着无边的慈爱和欣慰。

“你是个孤儿,我只知道你姓王,一灵是我给你取的,是法名,将来你要还俗,也可以做你的名字。”

“今夜我就要离开你了,孩子。我活了一百零八岁,前半生杀人如麻,后半生救的人,我也没数过,不知能不能赎我的罪孽。呆一会儿,看来接我的,是佛祖,还是江中的这十八个小鬼,就知道了。”说着,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一灵泪如泉涌:“不,师父,你不能离开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