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轻轻地在环子脖子上掐着,环子只觉一阵适意,渐渐困倦上来,身子一斜,竟倚在田笑的身子上睡着了。
田笑斜揽着环子,静静地看向擂台上。只见到一片衣袂流彩,刀光剑影中,中间拼杀的正有自己那日在沐泽堂上见过的女孩儿陈杞。
她此时脸上却全无自己初见时那一片女孩儿式的静默的羞意,只觉得她脸色干黄,似是累极了,她已战至第三轮,被她打下场的已有好几个女孩儿。
台下她的父亲湘中八极门的陈老拳师却在笑,似乎终于扬眉吐气了一般。
——昨夜,田笑为目睹古杉与“千棺过”一战,虽只限旁观,到后来,竟也弄得筋疲力尽,不好好睡一大觉竟不足以缓解那种疲惫。所以近天亮时他才找了个地儿合眼,睡到这时方才赶来。
那一战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以至现在看到如此热闹的场面,也只觉漠然。
这个……一眼望过去,荒凉得只见到人挨着人的江湖啊!
他心中忽有感慨。
目睹过昨夜的生死一战,像事先在眼前这出戏的彩排前已看到了它的幕后,那真正的拼杀与死生的角力。他终于明白弘文馆为什么确信可以让那些女孩儿家出面打擂、战胜古杉,来夺取这个“花魁”了。这一招“锦套头”真可以摆布得古杉从此以后都抬不起头来。而为了乡亲与他救助过的远在沙海绿洲的不肯入那龙虎榜的孽子贰臣,他却被迫不能够不出来。
田笑的眼冷冷地在人群中扫过,只见主擂的、旁观的、帮闲的……严妆的、淡妆的……老的、少的……只觉得他们的脸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分不出什么彼此来,雷同为同一种趣味,同一种声调,同一种喧逐。
接着,他却在人群之外看到了铁萼瑛。
铁萼瑛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一个小山坡上。这时,她也正看着他。
——如此人海如潮,如此喧声如沸,其间,他们却遥遥互见。
那感觉,似有种在沙与海的边缘、沧海桑田的变迁尽处,小舟搁浅、浪扼一帆时,突得一晤的慨然。
——万人丛中一握手,举世荒凉如海!
哪怕只是遥遥一见、哪怕只是以眼神相握的感受,那种感动已足以弥漫开来。
可那感动,就算感动,也不过是一句:“啊,你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