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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伊杰归隐江南后,王府依然有杂役打扫庭院。三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在郦逊之的指引下,由密道偷入王府,再穿庭掠院,寻到另一处极其隐蔽的机关。

狡兔三窟。康和王府的地底,有直通城外的地道,四大王府都有这保命的机关,除了家主和断魂外,再无人知道。

郦逊之一身疲倦地站在地道入口,花非花点燃火把走在前面,江留醉想搀扶他前行,被他婉言谢绝。想到建造这逃生地道的初衷,郦逊之不由苦笑,什么君臣什么忠奸,到头来各自为营,一腔抱负终成笑话。

他勉强扶了墙慢慢地走,回忆起几个月前,初入京城时的惊天志向,如今都随烟云消散。被牵动的伤口不时作痛,插在他心头的利刀,始终没有拔出。

郦逊之清晰记得那残忍的一幕,记得皇帝抑郁的面容与对白,迟迟陷落于迷梦中不愿醒来。江留醉的身世谜团洗清了,换成他被钉死在皇家的墓碑上,永远无法认祖归宗,甚至必须埋名隐姓地活下去。

他不要这样的结局。

郦逊之静默地走在地道中。龙佑帝割断了他们之间的恩义,却割不断血脉的萦系。他不想就这样归隐田园,老死在尘间,或者成为朝廷秘密通缉的要犯,终生逃亡不得安宁。这不是他想要的归宿,也不是他自小奔波半生应该换得的命运。

面对前方无尽的黑暗,郦逊之许下誓言。

他会以新的身份重回京城,自由地徜徉在庙堂与江湖之上,那时,轮不到龙佑帝主宰他的生死,即使尊贵如皇帝,也不敢轻易抹杀他的存在。

终究有一天,那个无情的兄弟,会纡尊降贵地请他回家。

他心中血气大盛,被自身愤怒的念头激得一个踉跄,冲出两步,幸好江留醉就在身侧,一手用力扶稳了他。郦逊之触到江留醉的双眸,熟悉的笑意与温柔,令他心下一暖。

这才是他真正的兄弟,可以生死相托,一生相随。

郦逊之按了按江留醉的手,两人一同在黑暗的地道中走着,仿佛披荆斩棘。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不再孤独与困惑。是了,他从前的志向不应就此磨灭,既然他流有帝王家的血,就让他时刻做悬于皇帝头顶的利剑,看龙佑帝是否能做一个明君。

皇帝的厉害,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但龙佑帝治理天下的才干,还没有完全地显现。假如龙佑帝驱除异己,只为了独享皇权,陷百姓于水火,他将会挺身而出,斩杀皇帝,为天下除害。

相反,如果皇帝用于权臣身上雷厉风行的手段,也能用在打理朝政上,或许,百姓会真的过上好日子。

那时,他才能安心地放手,相忘于江湖。

龙佑三年五月,皇帝登泰山封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