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琳抱着吴天德也不知跑了多久,胸口翻滚欲呕,她自知若是再吐出口血来,那便再也没有力气逃命,紧咬着牙关使足了力气奔跑,只想着多逃开一些,吴大哥便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吴天德被抱在怀中,虽无力挣扎,却能瞧见她脸色,见她模样心中不忍,对仪琳道:“仪琳妹妹,你放下我去找找帮手,这样我们两人都跑不了的……”他知道若要仪琳一人逃走,她是万万不肯,所以只想诓她离开。仪琳虽单纯如一张白纸,听了这话也知道是吴大哥想骗她逃生,现在天河帮和嵩山派都要抓他,自己孤身一人,去何处寻找帮手?

仪琳咬紧牙关摇了摇头,又奔了许久,只觉脚下如同灌铅,实在已迈不开步子,见前边一个山坡,坡上种着一片瓜田,坡右河边有片灌木丛,便抱着吴天德向那边走过去。进入矮树丛中只十几步,仪琳脚下一软,一跤跌在地上,右膝重重地磕在河边石上,顿时鲜血渗出。

她也顾不得磕破的右腿,忙轻轻将吴天德放下。吴天德见她脸色潮红,俏丽的脸蛋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不禁感动莫名,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仪琳的小手,轻轻唤了声:“仪琳……”

仪琳被他的大手握住,本已跳得甚急的心脏更加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本待将手抽将出来,听见他叫自己仪琳,心中一软,那手由他握住,胸中气滞了半天,忽地又吐出一口鲜血,那伤势再压制不住,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慢慢倒在吴天德的身边。朦胧中只听见吴天德一声声焦急地唤着:“仪琳,仪琳……”

仪琳晕厥之际迷迷糊糊地想:“吴大哥怎么地不叫我仪琳妹妹了?他叫我仪琳,好似……好似比仪琳妹妹更好听了些呢……”

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仪琳幽幽醒来,乍一醒觉,立即便想:“吴大哥呢,他有没有事?”忽然感觉口中有甜甜的汁水滴进来,猛地睁开眼,只见天色已昏黄,自己半躺在吴大哥的怀中,他手中正举着半块西瓜,将汁水挤进自己嘴中。

仪琳心口发闷,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掌的伤势发作,她强撑起身子,道:“吴大哥,你……你……”忽地想起那瓜田在丛林外十多丈的地方,吴大哥那么重的伤势要用了多大的力气爬出去,取了西瓜再返回来喂给自己吃?抬眼看见那胸口绷带已渗出血来,不由心中一痛,泪珠儿在眼中打转,话声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吴天德见了她伤心模样,轻声哄她道:“傻丫头,吴大哥见你醒来,不知有多高兴,你怎地反而要哭了出来,难道小仪琳是水做的不成?这一天尽见你流泪了,好妹妹,笑一个给吴大哥看看。”

仪琳见他伤势颇重,脸色苍白如同蜡纸,还强作欢颜哄自己开心,不想违逆他的意思,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勉强牵起嘴角抿出一个笑脸来,随即扭过头去,两行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怕吴大哥看见,不敢伸手去拭,任由泪珠儿一颗颗落在襟上。

她扭头之际眼泪已溢出,吴天德故作不知,柔声道:“仪琳模样最是叫人痛惜,你可千万哭不得呀。若是吴大哥一见了你笑,便会高兴好几天,若是一见了你哭……”他故意顿口不说,果然勾起仪琳的好奇心,悄悄拭了拭眼泪,问道:“见了我哭……怎样?”

吴天德故意叹气道:“吴大哥一见了你哭,便会伤心好几年!……”仪琳被他逗得忍不住噗嗤一笑,嗔道:“吴大哥尽瞎说,哪有人会一伤心便……便……”她扭头瞧见吴天德促狭的笑容,恍然悟到他是在哄自己开心,不禁又是害羞又有些欢喜,连忙扭回了头不去看他,有心想说一句话,却痴痴地半晌说不出来,就那么迷迷瞪瞪过了半晌,一阵微风吹过,感觉到背上凉意,才忽地警觉,不禁“啊”地一声叫,返身抱住了身子。

吴天德奇道:“怎么了?”仪琳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眼见吴天德瞧着自己,却再不敢转过身去,好半天才吃吃地道:“我……我的衣服……”

吴天德恍然大悟,笑了两声,牵动胸口一阵疼痛,不敢再笑出声,但心中却暗暗好笑:在自己那个时代,女子便是穿着三点式在男人眼前晃,也全不当回事,她外袍虽破,里边小衣也极肥大,又不会被人看见什么,怎地羞成这般模样?

他一边躺下,一边道:“刚刚吴大哥去……摘瓜给你吃,看到瓜棚那儿挂了几件衣裳,等天黑了便去偷了回来换上吧。”

仪琳听见偷字,吃了一惊,忙道:“偷窃是佛门五戒中的第二戒,那可使不得。”吴天德叹道:“这也戒,那也戒,事急从权有何不可?佛门怎么那么多戒持?”

仪琳道:“佛门五戒,是佛门四众弟子的基本戒,不论出家在家皆应遵守的。五戒是不得杀生、不得偷盗、不得邪淫、不得……”她说到这里忽地想起自己已经破了一戒了,不禁心中大羞,吴天德半闭着眼睛听着,忽见她闭口不言,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心想:“这小丫头莫不是读书偷懒,忘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