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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风雷[校对版] XVLEII 3826 字 2023-03-20

小蔷小薇并未将公主的封号放在心上,但做了公主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宫中陪伴大哥,求之不得。当下二女跪倒谢恩,口称母后。太后老怀大慰,亲手扶起,心中暗自盘算。儿子现在不肯纳二女为妃,等她们长大了,出落得更加艳丽,难保儿子不动心,改变主意。到那时再提出册立之议,自然水到渠成。

送走太后,殿里没了外人,小蔷小薇再无拘束,放声而笑。小薇道:“我们现在已经是公主了。大哥,你说公主这个官很大,究竟大到什么超度?”天赐笑道:“公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除了太后与朕便是你们了。朝中的极品大员见到你们也须叩头行礼。”小薇大喜,拍手笑道:“太好了!大哥,你快快下旨,我和姐姐去把刘进忠许敬臣一干贼子拿获归案,先了结一桩大事。我们是公主,量他们也不敢反抗。”

天赐为之捧腹。强忍住笑,说道:“公主也不能为所欲为。那许敬臣恶迹未彰,现在惩办,恐群臣不服。那刘进忠数日之内朕即会下旨除却。不过,这是朕与群臣之事,不敢劳动二位公主殿下。”小蔷小薇大为不喜,一起噘嘴不依。做了公主却不能为所欲为,那还有什么乐趣。

天赐没奈何只得赔小心。安抚罢二女,便唤余广上殿,吩咐道:“朕卧病多日,耽搁了政事,快快将这几日积压的奏章呈上。”余广面有难色,说道:“中外奏章一向汇总送交内阁,由许大人等人处理。不遇大事,从不进送万岁爷亲阅。这几日想是许大人知万岁爷有恙,并无奏章呈入。”

天赐称病多日,冷眼旁观,少言多听,只当已经谙熟宫里的规矩,不想一开口就说错了话。他道:“既然奏章都在内阁,朕去内阁便是。”这话又讲错了,余广道:“万岁爷欲批阅奏章,可命内阁理清呈入,或命许大人前来,当面询问,何必前去内阁。天子出行,非同小可,卤簿车驾,恐非仓促之间所能备妥。”

天赐心中暗自懊恼,又不好收回成命,坚持道:“朕意已决,勿复多言。朕微服简从,不必兴师动众,只你一人随行便可。”余广道:“万岁爷千金之体,如果再遇刺客犯驾,如何应付?应调段大人程大人等随行,以防不测。”照理说天赐武功已至化境,何惧区区刺客。可他如今是冒名顶替,货真价实的皇帝并不懂什么武功,调高手随驾护卫,理所当然。

小蔷小薇却不高兴了,嚷着要同去。小薇道:“大哥,何必要段云鹏护送,有我和姐姐,保你平安无事。”当着余广的面,天赐必须顾及身份,一本正经说道:“笑话,放着众多高手侍卫不用,却让两位公主护驾,岂不让人嘲笑我朝无人,嘲笑朕行事荒唐。你二人初入宫禁,不懂规矩,朕不见责,速速退下,勿复多言。”小薇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拉着姐姐出殿去了。

余广心中着实痛快。他虽知二女已被太后收为义女,却仍怀恨在心,暗想:“野丫头就是野丫头,便是封为公主也改不了野性,上不了台面。向万岁爷讲话,又是大哥,又是你我,无礼之极。万岁爷只是斥责了几句,这还是轻的。换做我一定重重治罪,打入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不提余广如何暗中咒骂,只说天赐起驾前往内阁。内阁在午门之内,东南角上。臣子不能由午门入宫,只能走东便门。内阁位于各官署之首,规模却不怎么可观,只是几间低矮的房舍,供阁臣在此处理公务。房舍皆南向,臣子东西而坐,空出正中的位子,以备皇帝随时驾幸。皇帝深居简出,宫中侍卫多不相识,却认得余广和新蒙皇帝宠信的段云鹏四人。一行人不经通禀,径直闯入内阁。

刚到廊下,就听室内群臣正在争执,声音极大,传出甚远。一个公鸭嗓道:“许大人,这等大事,我等擅自处理,不禀明圣上,一旦出了差错,如何担当得起。”又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袁大人差矣。如果事事都须奏请圣上,则我辈臣子要来何用?诸位大人不必再言,本官作主,先斩后奏。如果圣上怪罪下来,本官一肩担之。”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开始做和事佬:“许大人之言甚是,袁大人所虑也不无道理。依老朽之见,圣上如今抱病在床,为此急务忧心,恐于龙体有碍。不如就依许大人之议,先行批复了,再拟一奏折,以备日后圣上问起时请罪之用。”众大臣齐声称善,不去商量刚才所言之大事如何处理,反而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预备如何应付皇帝。

天赐大为恼火,形之于色。余广一直在留意皇帝的神色,深知这是一个拍马屁的绝好机会。当下推门而入,厉声喝道:“尔等不思为圣上分忧,反图巧言令色蒙蔽圣聪,该当何罪!”

群臣大惊失色,待看清进来的是余广,稍稍安心。可余广进了门不向大家打招呼,反退到一旁,肃手而立,大家便觉不对。及又见到皇帝随后而入,群臣更惊,这一惊胜过方才百倍。一齐伏地拜倒,问安请罪,心中惴惴,不知皇帝是否听到了刚才的言语。听余广的口气,似已知之,看皇帝的脸色,却又不象。

天赐道:“众卿勤于王事,为朕分忧,不惜获罪,隐匿大事,可见爱主之情,朕心甚慰。余广之言,聊以相戏耳,众卿不必挂怀。”众大臣如蒙大赦,汗颜无地。那做和事佬的白发老臣偷偷擦去额角冷汗,庆幸不已。此老名叫冯其昌,年齿已近七旬,早就该告老还乡了。只因他为人八面玲珑,善能随机应变,内阁中真少不了这样一个人物。于是许敬臣力主将他留下,居于次席。平日他谁也不得罪,慎言慎行,小心翼翼,不想今天出了个大纰漏。

内阁学士权责虽重,官阶却只有五品,往往加以三孤之衔,尚书之官而为尊。许敬臣入阁之后仍兼吏部尚书,加少师衔。那冯其昌则是少傅太常寺卿,太常寺掌理祭祀,即清闲又无职责,与他最为相宜。还有一位新入阁的周焕文是许敬臣的死党,原为吏部侍郎,入阁后便迁为礼部尚书。三孤秩从一品,尚书秩正二品,照理说已经足够显赫了。可是要稳固地位,还必须得到皇帝的信任,而要得到皇帝的信任,则须结交内臣。被皇帝所杀的大太监王保便与许敬臣相交甚厚。目下新皇即位不久,脾气禀性尚不很清楚,更兼大太监余广比他的前任更加难以捉摸,许敬臣行事便小心谨慎了许多。今日不小心触犯圣颜,暗自惕惧,频送眼色,令诸同僚小心应付,免出差错。

天赐入正中尊位,命群臣于两厢落座,问道:“众卿方才所言,不知是何要事?”许敬臣不敢再隐匿不报,说道:“启奏陛下,昨日接到两份急报。一是两淮盐运使送来的,据江南溃散士卒逃难百姓报称,南京城已经失陷,守城将士自南直总督之下全部殉难。另有总兵官严梦熊偕其部众万余人自江南逃归,证实消息确凿无误。”

以武林盟的实力,既然起兵,则南京早晚必失,早在天赐料中,不足为怪。至于说举城殉难云云,不可深信,只怕是举城投降也未可知。倒是听到严梦熊安然无恙的消息,天赐深为宽慰。说道:“南京一失,则江南不复为朝廷所有。众卿以为当如何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