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页

此人的这半张脸,华不石也没有见过,亦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位高手。华不石极为精通“辨体识人”之术,此时却连此人是男是女,有多大的年纪都全然看不出来。

此人站在墙角,垂着双目,一幅孤傲不群模样,任凭短须中年人和华不石走了过来,眼睛连抬都未抬一下。而短须中年人则是略一揖首,才从他的身边走过。

再向前走了几步,华不石便看清了厅堂之中的第二个人。

如果刚走入大堂时,华不石的目光全被墙角边的那花袍人所吸引,当他见到第二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注意力却又忽然转到了这个人的身上。

他就站在一张檀木桌前,桌上放着一壶酒,一只酒杯,和一把二尺七寸长的筝琴。酒壶和酒杯都是羊脂美玉雕成,那把筝琴的琴尾焦黄,作工精巧,显是价值连城的古物。

可不论是玉杯还是古琴,放在此人的身边,都显示不出多少华美,只因为,此处所有的华美之气,都被站在桌前的人独占了!

此人只有二十多岁,与华不石年纪相仿,也是青年公子打扮,身穿一件宝蓝色的长袍,足下蹬着厚底靴,头上无冠,发髻上别着一根玉簪。他面色白皙,鼻梁挺直,剑眉之下一双略为细长的桃花眼,实是十分俊美动人,却又透着别样的英武之气。

华不石本就是一幅有钱人家公子的模样,衣着亦是十分考究,而且满身的珠光宝气,宝石佩玉就有四五块,手上还套着六七个金玉制成的指环,可是与桌边之人相比,未见华贵,却显出轻浮寒酸,倒有些象是徒有家财的暴发户。

任何外在的装扮,都只是表象,本是不足以评人。不过以衣冠外貌取人,却是大多人的通病。华不石平日里穿金戴玉,就是一种有意的伪装,要使得别人一见便认为他只不过是依仗家财,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百无一用,对他人毫无威胁。

即使是如此,华不石对于服装佩饰还是颇有品味,又是刻意作富豪的打扮,故此在任何人面前,本来都不致于显出寒酸才是。

但是在这位年青公子的面前,华不石想不承认都不行,他自己简直就象是一个土财主。

以华不石的眼光,自是看得出此人身上的长袍,乃是芜湖“春华祥”绸缎庄剪裁的,而脚下那双看似普通的厚底布靴,则是京城“广盛福”鞋庄的精品,这两家全是大明境内最好的衣饰坊,光这一件衣服一双鞋,至少价值上千两银子,华不石身上的衣服即使讲究,也不过是花了几十两银子,让湘境本地的裁缝做的,哪能和人家相比?

更不要说那位公子手上的戒指,上面镶着的钻石之大,华不石根本从未见过,仅这一颗宝石,就比他手指上套的七个金玉扳指加起来还值钱。

而更妙的是,这些东西穿戴在这位公子身上,不但不显得突兀,反而衬托出此人的高贵优雅之气,比起华不石这炫富遭雷劈的大少爷模样,全然是另一个境界。

“在下在京城中就听闻了恶狗公子的大名,今日得见华兄,实是小弟的荣幸。”年青公子上前了一步,抱拳拱手。

他行的虽是江湖上礼节,却丝毫不见粗豪,而他的声音,亦是温和而文雅,令人一听便如沐春风,顿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