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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兵法战法,讲到天下大势,又论及当下豫境的形势和纷起的义军,华不石发觉这位杨小官人不仅精通兵事,胸中所学甚广,而且对于当今的时局形势居然十分了解,全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愚腐书生。更为难得的是,二人在许多事情上的见地竟颇为近似,一谈论起来便大有“英雄所见略同”的知己之感。

只因杨嗣昌曾在朝中为官,凡事自是站在大明朝廷的立场上考虑,但他却反对戮杀流民,认为民生为国力之本,朝廷必须设法组织和安顿这些流民,开矿屯田,使他们有谋生之路,方能解决当下国力馈乏的根本问题。

而对于义军,杨嗣昌的看法亦不同于大多数的朝官,认为应当以限制和招抚为主,不应一味剿杀。事实上大多数的义军本是普通的农民,只因生计所迫才被逼上了造反之路,而现下大明朝廷军力不足,内忧外患难以排解,完全可以把他们招安变为已用。

杨嗣昌认为,必须要剿灭的义军其实只有两路,一路是张献忠,而另一路则是李自成。因为只有他们二人才能真正威胁到大明朝的江山,而其他义军皆可以招抚。

对此华不石虽没有表赞同,但经过怀庆一战,他对义军的了解也不算少,知道各路义军首领之中,确实只有张献忠和李自成的本事魄力强过他人,乃是乱世中的枭雄,而且俱是铁了心造反,非要推翻大明朝廷自己做皇帝不可。

从言谈中华不石得知到,杨家父子被罢官,杨父被发配到远疆,内因虽是朝中的党争,其直接的罪名却是由于主张对义军实行招抚之策所致。

当华不石问及杨氏父子在朝廷之中属于何党,杨嗣昌也毫不隐瞒,直言相承他们皆属“五王党”中人,如今“东林党”想要把握各境的实权,要剪除敌党的羽翼,他们父子俩也就首当其冲变成了牺牲品。

二人的这一番交谈,在不知不觉间就说了两个多时辰。华不石起身告辞,只因他还须得回去准备讨伐“富贵盟”之事。而杨嗣昌得知了华不石过两日便要出行之后,却提出愿随行同往。

按杨嗣昌所言,他为官时曾主持过河南省的军事,对豫境各州府的武官大多熟悉,与其中一些尚有不浅的交情。河南省的地方官员多属“五王党”,他随同华不石一行前往,虽未必能够得到这些人相助,至少可以劝服这些武官,使各州府的官军人马不为对方利用。

“罗汉门”与河南巡抚范景文本是颇有交往,但眼下范景文自身难保,已无暇再介入此事,而“富贵盟”有张宗衡和左良玉的支持,确是有可能动用官兵的力量。若杨嗣昌能够令各州府的官府兵马不被对方调用,自也算是一件大好事情。

所以华不石也不推辞,拱手称谢,只说杨老夫人是否会缺人照顾。杨嗣昌却说无碍,母亲在老宅中有夫人金氏照顾便可,他离开一段时日没有关系。

于是两日之后,华不石与“恶狗门”的众人一起离开开封城出行时,也带上了杨嗣昌。

此番大举讨伐“富贵盟”,乃是由方长生和无尘大师一手策动安排,将已方的人马力量共分做了三路,由不同的路线行进,约定到王屋山下五十里的孟津县城集结,再一同攻打富贵山庄。

第一路由方长生本人及“罗汉门”下众高手率领,除了“罗汉门”自家的帮众弟子外,还有二十余家门派高手,计六百余人,经郾城、许昌,从陆路赶往孟津。第二路则以无尘大师为首,带领“少林派”的僧众,汇集豫西的二十余家门派中人,约五百余人,直接由嵩山少林寺出发前往王屋。

而第三路则以“恶狗门”为首,包括豫东的四十多家中小门派,共计九百余人,从开封城出发,乘船从黄河由东向西,经过荥阳、济源等地而至孟津。这是三路人马之中唯一沿水路行进的,亦是门派最为繁杂,且人数最多的一路。

对于这一路人马的指挥,方长生倒甚是果决,让华不石全权统领,只派了长老刘元鹤和他的二弟子袁溪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