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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首大人,这种事情,似乎不应该跟我一个教外之人说吧?”玄微子提醒道。

“类似的话,我在来新大陆之前,已经跟宣教院上下说过了。”老院首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其实这里面并没有什么阴谋算计,我一贯追求自己的灵魂能够坦诚地面对吾主、面对世人。”

“可世人未必明白。”玄微子说道:“据我对教会历史的浅薄了解,当初面对帝国的《解除武装法令》,抄经院主导教会选择接受法令,被宣教院认为是对信仰的背叛,也是宣教院衰落的开端。”

老院首表情凝重地摇头:“时代变了。大伦底纽姆帝国的出现,改变了整个人类文明,有趣的是,教会本身也参与其中。”

“死灵之灾吗?”玄微子笑着说道:“神圣之主教会超越了邦国林立的局面,建立起一个强大且统一的权威,集中所有力量,成功消除了足以摧毁人类文明的威胁。而伦底纽姆帝国在这个基础上,取代了教会,继承了这份最高权威。”

“当时的抄经院认清了这个现实的转变,如果选择跟帝国对抗到底,那么对于广大民众而言,恐怕会是无休止的纷争。”老院首说道:“同样,新大陆的开拓,也是一个时代的转变,教会必然要适应。”

“毕竟是一教之首,这份见识确实不差。只可惜要扭转一教上下,不是光凭一人便可。随方设教、因时而易,又何尝容易?”玄微子这话没有说出来。

任何组织、任何团体,乃至于教门、国家、文明,面对外部环境变化之时,只有能够进行有效的内部调整,从而适应全新的环境,才是决定延续的关键。

而规模越庞大、利益越复杂的群体,内部调整的难度越大,并且调整过程中产生的动荡与摩擦也越强烈。

一人修炼丹道,调摄身心尚且有诸般劫数。一族一国一教,要调整转变,也一样会有“劫数”。

劫数在内而生,但外界环境却非一成不变。历劫之时最忌讳有外邪侵扰,但修道之人尚且可以寻深山洞府藏形遁隐,家国教门却是时刻处在与外部环境的交互之下,但凡内部调整之时,也是最凶险的时候,毕竟不是谁都会坐视这种调整。

可如果面对外部环境转变,不对内部进行调整,强行保持旧有的模式与观念,那就会因为内外交困而彻底崩溃。立身处世是如此,修道长生是如此,家国族教亦是如此。

被时代抛弃——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背后是多少血淋淋的惨况?

“可如果宣教院与奥秘之眼选择强行夺取神器呢?”玄微子问道:“我听说如今帝国本土,宣教院获得皇帝的重视,担任部分教区主教。如果宣教之矛仍然保存在抄经院之中,或许院首大人要面对的,并非只有一个敌人。”

“奥兰索医师能告知这件事,我非常感动。”老院首说道:“宣教之矛一直被我们妥善保管,不用担心会被夺取。放眼过往,也不止一伙人试图夺取宣教之矛,我们有这方面的经验。”

“看来我的好意,似乎没什么用处?”玄微子笑道。

“不管怎么说,我都该多谢你,奥兰索医师。”老院首说道:“就算你不愿皈依吾主,也依旧是我神圣之主教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