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轻笑:“王建业同志,还觉得被污蔑成阉鸡公委屈吗?”

王建业心乱如麻,长在红旗下的他当然不信怪力乱神。但是,林秀芬真的不可能懂婚姻法!对了,她今天在“承诺书”上签了字。那字写得相当丑,但落笔一蹴而就,不见半点磕绊。那绝不是文盲该有的水平!

“她的死因是饿死。”女人不理会他变幻莫测的表情,不疾不徐的道,“那你知道,她为什么挨饿吗?”

王建业再次被拉回了神,喉咙滚了滚,没有勇气问出口。

“不下蛋的鸡,没有资格吃粮!”

王建业默然。他在外当兵,责怪她老婆生不出孩子,是没有道理的。可再没有道理,它发生了。

“王建业,还觉得我喊你阉鸡公,是委屈吗?”

王建业无法回答。他白天的时候,险些因此怒发冲冠!要不是还有理智,还顾及着江顺川和杨艳贞,还想继续在二造里做工人,他或许在林秀芬逼他承认自己是个阉鸡公时,就已经打破自己不打女人的规矩,狠狠的扇她几个耳光让她闭嘴!

他今天是被折腾的身心俱疲,但也在应付闹剧中的各方人马时,心里仍然见缝插针的闪过无数个阴暗的念头。假如没有今晚的因缘巧合,他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就可能忍不住展开报复,让林秀芬好好学学怎么重新做人!

可偏偏,在今晚,他莫名走到了鸡棚。然后他听见面前的女人说,林秀芬死了!死于他亲妈的剿杀。

林秀芬权当王建业不存在,继续着自己的节奏:“秀芬这个小姑娘吧……哦,我今年36了,29岁的她在我眼里,确实是个小姑娘。”她随手拨了拨火堆,让没有电灯的屋子里显得明亮了几许,“爹不亲娘不爱的,嫁到你们家,受了欺负,回娘家哭诉,反而被爸爸打了一顿。爸爸训斥她说,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偏你娇气!”

“她不敢再回娘家,更不敢反抗你妈。三年来,在你家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猫晚。家里连带偏厦8间房,哪里有一点点不干净,必然招来你妈的毒打。两个侄儿子顽皮捣蛋,跟着家里的大人学,稍有不满便对她拳打脚踢。”

“最小的侄儿子,刚出生的奶娃娃。你二弟妹不想带的时候,半夜丢给她。熬油一样,白天下地赚工分,夜里回来伺候一大家子。洗衣、做饭、搞卫生、带孩子……”

“你二弟生了三个孩子,她因此备受责难,因为她身为长媳,一个蛋也没有。”

“对了,她特别盼着你回来。每次委屈到极致,她都疯狂的跟上天乞求,求老天爷让你早点回来。不过,你回来后成了个不着家的司机。她的处境没有任何改善,甚至,因为你回来跟她行过房,于是在她又来了月经后,遭受了全家的鄙夷与羞辱。说起来,你真不如别回来。你不回来,她在家没孩子,至少看起来她占理。”

说着,林秀芬笑了笑:“当然,我们得承认。是她的懦弱,让你妈无所顾忌,直到榨干了她最后一滴血。”

林秀芬一点一点的细数着原主短暂且苍白的人生。然而,那29年的经历过于寒酸,以至于林秀芬想多说几句,却发现不到20分钟,已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