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空气,周围奚落的话语,都对不经世事的陈海燕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她怕得瑟瑟发抖,眼泪鼻涕糊成了一团。内心不住的哀求着老天: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夜幕低垂,公安局的办公室内,杨艳贞跟几个领导来回拉锯。现在虽然没有破案率等考核指标,但公安们却不想顶着风险放过陈海燕。躲在暗处写举报信的人,今天能举报陈海燕投机倒把,焉知不会往革委会举报公安尸位素餐?可怜他们局长才刚从牛棚里被放出来没多久,借他个胆也不敢招惹政策红线好么。

“她男人家死了,她妹妹才6岁。”杨艳贞翻来覆去的讲着自己的理由,不疾不徐。她知道,求情的核心在于一个磨字。说太多的大道理没必要,用最关键的话修修改改反复讲便是。很多时候,别人并不在乎你的道理,而是态度。

2 2月的天已经有些冷,等在公安局门口的林秀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不住的暗骂陈海燕熊孩子,没毕业的大学生就是不靠谱,缺少来自社会的毒打!苏兆明都晓得机灵的躲在别人后面,你咋不晓得躲在苏兆明后面装雇工?非要去充合伙人?

非商业社会,你讲个毛线的契约精神哟!日结现金,每天算账各自拿钱不好吗?现在好了,落了个明晃晃的把柄在公安局手里,够呛能捞出来!

王建春的哭声依旧嘹亮,孩子是真的不容易。亲妈死的时候不记事,可她那癫子爹给她留下的是难以磨灭的心里阴影。好容易熬死了癫子爹,大哥又幸运的拜了个师父学会了开车,招工进了二造当司机。好日子没过几天,大哥翻车人死了!

从此街坊邻居没个消停,今天来家里给大嫂做媒,明天来家里恐吓她们兄妹大嫂改嫁把她送去给瘸子做童养媳。哪知峰回路转,陈海燕坚定的拒绝了所有媒婆,并出人意料的把她送进学校后,人又被抓进了公安局,大家伙都说她大嫂铁定得去劳改,没准还得枪毙。

王建春个6岁孩子,差点没给吓傻了。被哥哥抱到公安局门口,想着里面的嫂子,不用人教,只稍稍回忆她出生以来多灾多难的生活,便泪如泉涌,哭得停不下来。

她才不要去给瘸子做童养媳,呜——

一片混乱中,谁也没留意有个黑影从他们身后掠过,又消失不见。

夜色愈浓,林秀芬越发着急。竹水大队的贱人嘴里从来没有好话,陈海燕没在外过夜还好,一旦在外过了夜,不出三天,她被多少男人睡了的谣言能传遍整个长坪公社。寡妇门前是非多,明明白白跟男人们一起过了夜的寡妇,那就是□□□□的代名词!

不知过了多久,王建春终于哭累了。兄妹两个蜷缩在公安局门口,累得睡成了一团。苏兆明趁夜摸了过来。林秀芬心情不好,难免迁怒,看见他没半点好脸色。苏兆明没敢生气,老老实实的递过来了个粽叶糍粑和一个装满温水的搪瓷缸子。

“我请人去说情了。”苏兆明点起了一根烟,“无论如何,先把海燕捞出来。剩下三个弟兄实在不行,我多照看着点他们家里人,让他们安心去劳改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