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方这会儿突然转变总归是有点原因的。

——是被昨日的情形吓着了吗?

这倒确实有可能。

其实昨日到底是马车门先打开,还是他的刀先落下,段温自己也分不大清楚。

他从见到谢韶之后就很矛盾。

他知道她是什么性格,也知道她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若是他想的话,他可以装上一辈子,在她面前当上一辈子的“好人”。而以他现在的势力,也足以做到将那些污糟事全都隔绝在她的视野之外,让她永远都那么干干净净。

这其实也没那么难。

瞧瞧那一日,对着陶智他不就忍住了?别说摘脑袋了,他甚至都没有把那根舌头割了,简直再宽仁不过了。

可是这样真的够了吗?

段温本以为是够了的。毕竟人已经在他的身边了,是能碰到能摸到、活生生的人,不必像以前一样担心她突然消失。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还不够、一点也不够。

她怎么能有那种眼神呢?又干净又清澈,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

那种奇异的割裂感将她和周围的人都分割开来,就连显得最亲近的玉簟都仿佛隔了一层,好像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抽身离开一样。

她怎么能走呢?

怎么能再离开一遍?!

白纸浸入墨池、绣履自泥地里趟过。这世道当然配不上她,但是她既然来走了一回,怎么能这么干干净净地来,又清清白白地走?他既然已经洗不干净,总要把人拉下来一起弄脏的。

漂亮干净又易碎的东西最容易引起人的破坏欲。

段温还没有想要把人毁掉,但是只稍微的弄脏一些,却是无妨的吧。

他哑着声音,低沉道:“……过来些。”

谢韶有点奇怪段温这突然的要求,但是这会儿正值着自己理亏,倒是没有想再和段温对着干,只是磨蹭着往那蹭了几步,还没来得及问“干什么”,又被拉着手腕拖到了怀里。

谢韶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旋即就僵住了。

她一点点地转头去看段温的表情,后者坦然的任由她打量,那自若的神态让谢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污了。不是她想的那样,也或许只是刀柄、革带什么的。

谢韶正在自我反省的时候,段温却很痛快地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