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韶身边的陪嫁除了玉簟外都是生面孔,李豫废了些功夫才找到了个能传递消息的。

但信都递出去了,却久久没有等到回应,李豫一时心急如焚。毕竟他随使团而来,能在燕城留的时日不久,若是韶娘那边再没有回音,他就不得不想别的法子了。

正焦头烂额着呢,那边终于有了回应。

并无一字答复,却回了一件信物。

李豫愣愣地看着那枚银簪。

她竟还随身带着此物?!

过往种种一一浮现,李豫一时之间竟红了眼眶:韶娘、她怎么如此犯傻啊?

他愧疚于自己先前那些隐隐的算计,当即原本准备的长信被他弃之一旁,又当场挥毫弄墨、洋洋洒洒写了数页墨字,情至深时、泪已满襟。

将信交予那人时,他禁不住交代了一句,“同你家娘子说,‘豫,定不负卿’。”

……

第二日便要离开燕城,李豫辗转半晌,终于还是披衣起身。

小半个时辰后,他避过了巡夜的卫士悄悄来到了段府外。

这一行格外“顺利”,李豫也并未察觉不对。

和虽遭过一次劫掠,但随着众多贵人归来、已恢复了歌舞承平长安不同,整个燕城都为战时堡垒,这座府邸的外墙都有数丈之高,上方面遍布铁蒺藜,在暗夜中宛若獠牙显露的巨兽。

李豫只看了一眼,就打消了翻墙的念头,这座府墙根本不是给人翻的,恐怕得用上攻城的器械才能过去。

他一时冲动来此,却被坚墙所阻,情绪无从纾解,仍在胸腔中如潮水般汹涌起伏。

满腔的激昂半晌也没得平定,他只背靠着墙壁仰头望月,想着此刻韶娘是否和他看着同一轮圆月。

或许此时一墙之隔,韶娘也正在另一边靠着墙壁望月伤怀。

想象的场景映入脑海,李豫越发脚下生根一样走不动路,起码在燕城的这最后一晚,让他这么陪着韶娘度过吧。

春寒未退,入夜后更是寒凉,萧瑟的冷风吹得青年蜷了蜷身体,风吹过树叶枝干带来呜呜的响声,仿佛暗夜中有什么可怖的东西潜藏,让人禁不住生出些退却之意。

李豫又不自觉地缩了缩,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这姿态实在没有风范极了,他硬挺着撑直了身,抬头往上看去。

头顶圆月虽明,却没有几颗星子,越发显得圆月孤寂苍凉,这般伤怀之景映入眼中,倒是越发叫人生出了悲咏之意。

李豫瞧了一会儿,衬着此时心境,也生出些诗兴来。

只是他才低低吟诵出声,只刚吐出一个“惜”字,就觉得眼前一黑,像是被什么兜头罩住,还不及抬手去扯,就觉脑后一痛,失去意识之前还听到一句隐约的怒斥,“你个孙子下手轻点!将军说了要活的!!”

这燕城之中能被称为“将军”的人说起来也不少,但是这种毫无指代性的称呼让人想起的也只有一位。

消散的意识让李豫来不及有更深的思索,只有一种下意识升起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