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她的眼神顺着玻璃游移,攀上天花板,缠上摄像头,终于明白庄沭的目的。

“不、不不要啊!小树儿,别这样,妈妈求你了,别这样。”

“是妈妈不好,都是我的错。我自私、恶毒、贪财,我不配做母亲。”

“我不该阻止你上学,那么小就把你卖给王茂,我不该逼你借钱,更不该把你还房贷的钱都花了。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啊!”

“小树儿你原谅妈妈吧,妈老了,活一天算一天,看在我怀胎十月生下你的份上,救救妈妈,救救我吧!小树儿啊!”

司明艳说太多话,气息不足,像只濒死的鱼,张着大嘴缓缓从玻璃上滑下去。

庄沭早就猜测过,他为何能占有原身的身体,十有八九原身已经带着悔恨、绝望与不甘死去,被亲生父母与哥哥逼死。

他的脸上毫无动容,甚至带着看猴戏般的戏谑。

修长手指拿出两份合同,庄沭将其中一份抵在玻璃上:“四年前,你的签字。”

合同正本已被他焚烧,现在这份是一张扫描打印件,彩打合同栩栩如生。

司明艳长大嘴无声哭泣,手指隔着玻璃奋力抠挠,像要将签名抠掉似的。

庄沭欣赏一会,她悔恨扭曲的面容,又掏出另一份协议,让她欣赏。

正是疗养院入院协议,上面庄康适、庄淮已签过字,只差庄沭同意,司明艳就彻底出不去了!

“不要、不要啊!小树儿,妈妈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司明艳整个人匍匐在玻璃上,已经哭不出声音,只能默默流泪。

庄沭当着她的面,紧随父兄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再一次贴上玻璃,展示给她看。

四年前幼稚无助,一笔一划的签名,如今退去稚嫩,笔锋锐利,游刃有余。

司明艳眼眶凹陷,眼球突出,紧紧盯着如愿合同,如被抽干血液的皮囊,大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庄沭缓缓贴进玻璃,没有出声,极慢地做着口型:你当年签下的字,我也签回来了。

司明艳终于爆发出一声尖啸,像动物临死前的哀恸。

她的声音很快惊动医护,四位身穿白衣的大汉冲进来,紧紧压制住她的身体,注射镇静剂。

司明艳的嘴缓缓闭上,但眼睛死不瞑目般盯着玻璃外,久久不肯合上。

庄沭将签好的合同递给工作人员,无事发生般快速离开。

走出疗养院已是暮色四合,远处是一片荒郊野岭,黑麻麻里偶能望见山顶。

待庄沭走到车前,一条人影从暗处钻出。

司机反应迅速,打开大灯以防意外。

庄沭在一片乍亮里,看清来人庄康适!

他佝偻着肩膀,手里提着水壶、塑料袋,像野地里的孤魂,突然现身。

“小树儿,我有话跟你说。”庄康适在这里蹲守两天,屁股都快磨出茧,示意是否能上车坐会儿。

庄沭背对车灯,如一尊冰冷神像:“说吧。”

庄康适舔了舔嘴,从塑料袋里掏出个手绢,打开,里面是两根干瘪发霉的蘑菇:“你妈是有病,但不至于疯得这么彻底。”

庄沭心知肚明,却装得一无所知:“哦?”

“庄淮这个逆子!”庄康适摇头跺脚,“他不知去哪儿,弄来这种致幻蘑菇,做成汤,给你妈吃。吃完你妈就开始发癫,不受控制地满街跑。”

庄沭冰冷面容,被刺眼灯光衬得仿佛镀了层薄金:“是吗?真是可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