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已看不清，记忆里的身形却十分高大，背后的庭院也瞬间变成了一座无边炼狱。

那一刻他是怎么想的呢？

哦，他想，要是他不是这人的儿子就好了，要是他只是个普通人就好了，要是他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光明正大站在太阳底下吃糖葫芦就好了……

那一年，卫灵十二岁。

生辰那天，父亲亲手递给他一颗红鸡蛋和一把镶了蓝宝石的匕首：“今天你十二了，算小成年。这阁里同你一般大的师兄师姐，可都接了几十个任务了。你是爹悉心培养的，定是最好的。今天第一天出任务，把红鸡蛋吃了过个岁，然后，好好做任务，把那些人的头带回来！”

小卫灵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拿着红鸡蛋和匕首离开。

后来，一座城里，一户人一百二十三口，全被割喉。

“啧啧，罪孽深重啊！”周边百姓提起便感慨。

回忆里的画面，从血色炼狱变得正常清明。

一束金光破开血色，照亮了整个屋檐。屋檐上，头发散乱、衣衫破烂的中年男人笑着扯过腰间的酒葫芦，右手“啵”地一声把葫芦塞扯开，举起酒葫芦凌空倒酒，嘴里喝得咕咚咕咚。

他一边喝还一边含糊说着：“你这小娃娃，明明就长了颗七窍玲珑心，怎么就学了这清冷无情的做派？”

说完，他放下酒葫芦，塞好塞子，右手抬起拿袖子抹了下嘴，转眼笑看小卫灵：“老祖我今儿兴致来了！小子，要不要同我修仙，做个有情有义、游戏人间的剑仙？”

他的眼里满是兴味，闪着光，一副“我就图你好玩儿，单纯玩玩儿”的模样。

卫灵忘了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境了——泥潭里的蚯蚓，如何能做天上的龙君呢？

可即使是蚯蚓，也想奋进，也想化龙！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从此以后，你我便是师徒了。这修仙世界，你倒不必看得如何慎重，不过是这凡俗之躯的牢笼。既然是牢笼嘛，自然不能憋屈了自己，要做个快乐牢犯。咱们不用那么努力，没事遛遛鸟，捉捉鱼……”师父的话音越来越远。

“师兄？”身旁，天镜宗常山长老座下弟子，那青年正用疑惑的眼神看他，“想什么呢？犹豫要不要拜师，要拜谁为师？”

卫灵回过神：“我已有师父，此生不会再入他门。师弟可还有其余购置衣裳和武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