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道长的心跳得很快……

天色渐晚,不过江采霜二人并未着急回去。

他们都是修道之人,况且如今战事稍歇,不必急于回军营主帐,便在朦胧的月色下,顺着河边往前走。

江采霜忽而想到,“咦,若是你能推算天机,在战场上,岂不是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

听了她的天真之语,燕安谨笑着摇了摇头,“上了战场,便是数万人的因果牵连纠缠在一起,太过诡谲多变,在下也无能为力。”

莫说是他,就连清风真人,都无法推算出如此复杂的因果。

即便强行推算战争结果,也只会遭受天道强烈的反噬,到时候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原来是这样,看来推算天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江采霜似懂非懂。

不过燕安谨素来处变不惊,又心窍玲珑,即便推算天机会付出一定代价,想来他也有他的分寸,不必自己过多担忧。

想到此处,江采霜的心情松快了不少,“我这次来,还带了一个好东西给你,你猜猜是什么?”

她一只手被燕安谨牵着,空闲的另一只手,攥着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

燕安谨长眉微挑,很配合地看向她,“嗯?是什么?”

“菩提子!”江采霜语气雀跃,献宝似的将东西递到他面前。

宁和的月色下,少女乌黑莹润的眼眸明亮,倒映着满天星辰,嫣红的菱唇弯弯好似柳叶,所有欢喜都光明正大地写在脸上。

“有了这个,以后每个月初七,你再也不用受妖气暴/乱的痛苦了。”

江采霜特地过来找他,固然是想从他这里,找到青龙会的秘密。

可此行更重要的目的,却是将菩提子亲手送给他。

如此重要的东西,她连用机关鸟送来都不放心,须得亲自赶来才行。

燕安谨垂睫,撞入她眼底晶亮的星海,心神为之一颤。

他修长的指尖微蜷,薄唇微张,却不知道说什么,难得不知所措。

江采霜歪头望着他,见燕安谨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干脆把菩提子塞进他手心,“你快拿着,回去找个时间,早日炼化了,以免夜长梦多。”

毕竟裴玄乌也对这东西虎视眈眈呢。

燕安谨这才恢复了如常的呼吸频率,将菩提子连同她的手一起,紧紧攥在温热的掌中。

他眸底情绪几番起伏,低磁的嗓音透着认真,“道长辛苦了,我……”

江采霜本来以为他早就知道了,见他这般反应,才发觉他好像真的没猜到,自己带的是什么。

于是她问道:“你是不是算不到菩提子的下落?”

燕安谨微微颔首,如实答:“清风真人的命数如同蒙着一层雾,在下看不真切。”

他看不破与清风真人牵连深的因果,自然也就算不到菩提子的下落。

江采霜“呀”了一声,笑得眉眼如新月,颊边梨涡清浅,“看来师父他老人家防着蓬熠呢,没将所有道法都记在手札上。”

她就说嘛,师父才不会连那只恶劣的狐妖都斗不过,肯定会留着后手。

燕安谨不由失笑,“的确。”

夜色渐深,微风送来深秋沁骨的凉意,穿透衣衫,激得皮肤发冷。

二人便步行回了大营。

燕安谨没带江采霜回主帐,而是带她去了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帐篷。

燕安谨撩起帘帐走进去,“主帐外面眼线多,这里是新搭建的,还没被他们发现。”

他走到矮桌前,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道长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江采霜搓了搓胳膊,双手捧着茶杯,在树墩上坐下。

帐篷虽小,内里空间却不显得拥挤,里面布置得简洁干净。火把台一左一右立在床前,昏黄的火光暖融融的,轻轻摇晃着,照亮了帐篷的每一寸角落。

这样一方温暖遮风的小天地,让江采霜心中颇为安宁,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江采霜用温水洗去脸上的锅底灰,干爽的巾帕擦完脸,露出一张粉润娇嫩的小脸。

她脱了外衣,身子往后一仰,躺倒在嘎吱作响的木板床上,望着火光摇曳的帐顶发呆。

江采霜眨了下眼睫,叹了口气,“我过来的一路上,见到了太多穷苦百姓,受战争牵累,连生计都难以维系。”

这一路上看到的惨烈场景,每一幕都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燕安谨刚吩咐人来送热水,闻言放下帘帐,低眸道:“战事一起,生灵涂炭,无可避免。青州以南,雁门水以北的这些城池,如今变得这般千疮百孔,一半原因是圣天教,另一半原因则是战争。”

“圣天教?可他们不是打着悲天悯人的旗号吗?怎么会害得普通百姓流离失所?”

燕安谨解释道:“近几年灾荒频发,徭役赋税苛重,百姓民不聊生,这才让圣天教悄悄在多个城池流传开来。起初他们的教义的确是悲天悯人,不论身份贵贱,一律均贫富,一视同仁。所以吸引了许多百姓入教,势力迅速壮大。”

“自年初,圣天教便在各地起事作乱,八月十五更是齐齐举事,多地闹起了叛乱。可因着入教人数越来越多,圣天教内部也划分出了教主,副教主,护法,堂主,还有最底层的普通教众。”

江采霜听得入迷,不由自主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想了想说道:“他们这么多人,总得有个统领,所以这么划分也正常。”

“不错,内部的势力划分,并没有从根本上动摇圣天教的教义,真正瓦解了圣天教的教义的,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为了吸纳更多人加入圣天教,一些堂主开始使用一些极端的办法。凡至村镇,若是村中青壮不肯全部入教,便会残忍地将村中老弱妇孺尽数屠戮,强占良田庄稼,烧毁村屋,无所不用其极。”

圣天教所到之处,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都不为过。

若不是靠着这些残忍手段,逼迫所有青壮年都加入他们,共同反抗朝廷,圣天教的势力也不会这么快膨胀起来。

若不是靠着抢掠,圣天教哪有粮食养活这么多教众?

“道长还记不记得,四月前的七夕,京城也曾出现过流民?”

“记得。”

那人不仅想持刀抢劫,甚至还想把她迷昏了带走,完全是强盗行径……

燕安谨沉声道:“那个时候朝廷还没有大肆举兵镇压,普通百姓逃离故乡,躲避的正是圣天教。”

江采霜心生唏嘘,无奈地道:“农民起事,原本是因为被豪强欺压鱼肉,无路可退了才不得不如此。可为何打着打着就变了味儿,反倒开始欺凌和自己一样弱小的同袍。”

“屡禁不止的匪患,也是同样的道理。本是饱受欺压,走投无路的农民,后来占山为王,便聚在一起犯下诸多恶事。”

江采霜胸臆间涌上浓浓的无力和失望,“或许人性本就如此吧。”

只是苦了这些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平民百姓,原本就只能艰难生活在朝廷和官府的压迫下,勉强度日。一朝战事起,他们被一群更残忍的强盗屠戮掠夺,被迫远离故土,漂泊他乡。

无论何时,最底层的百姓总是承受了最多的灾殃和苦难。

“如今的战事何时能停止?”江采霜又问。

燕安谨思虑片刻,“快了。”

他已派人绕过雁门水,前往副教主李桂所驻守的桂城。

接下来,就看李桂愿不愿意被招降,投靠朝廷了。

火把熄灭,帐内陷入黑暗。

江采霜别扭地靠在燕安谨怀中,一动不敢动。

只因这木板床不牢靠,动一下就会吱呀吱呀地响,在如此静谧的黑暗中,显得尤为突兀。

燕安谨呼吸清浅,周身都是好闻的徘徊花香。他说话声音很低,带着低哑的气息声,“我在外面设下了隔音阵法。”

也就是说,外面是听不见里面的动静的。

“哦。”江采霜闷闷应了声。

却还是乖乖趴在他怀里,不敢有太大幅度的动作。

好在燕安谨心细,提前在木板床上铺了厚实的褥子,不然这一夜定然免不了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