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页

宴席结束来到此地后,玉娘一动不动,从白日坐到黄昏,又坐到黑夜,只牢牢抱着她的琵琶。

宴席上听到的许多话,在她耳边重复响起,罗家主那熟悉的,令她感到恶心的腔调。

如果说十三岁的玉娘不明白,那二十二岁的玉娘已经明白了,明明她就是被‘逼良为奴’的证据,为何罗家主还敢有恃无恐,不但从前将她送给达官贵人,更敢将她直接送给巡按使。

因她是奴籍了。

自秦汉以来,律法就有定‘子告父母,妇告威公,奴婢告主,皆勿听。’

本朝亦是如此,若子告父,奴告主,哪怕告成,奴本身也就犯了死罪——“诸部曲奴婢告主,非谋反逆叛者,皆绞。”

玉娘知道,还是良民的爹娘是不会告发罗家主‘逼良为奴’的。

不只因为罗家主给过了重金,更因为这些年,罗家主也在照应她的兄弟。

琵琶弦擦过玉娘的脸颊,微微的疼痛让她开始思考:若只是死的话,她其实不太怕。毕竟十二岁之后这些年,她也没觉得自己在活着。

但以奴告主,是要被绞死的。被勒住脖子的话,会不会很疼?

玉娘放下了她的琵琶。

若是换一位官员,玉娘是绝不会做这件事的。她知道,那只会换来她自己被‘以奴告主’的罪名绞死,而对罗氏上下毫无影响。

但这一次,玉娘愿意试一试。

因为……这位远道而来的巡按使,是女子,且她肯让人给自己披一件衣裳。

如果姜侯会在意自己冷不冷,那,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与可能,她会在意,自己是如何变成琵琶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