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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崔嵬淡淡地说道,他修长漂亮的手指一起一舞,犹如拨动琴弦,柔声地安慰他道,“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的手势很奇特,看起来甚至同于观真的动作相配合。

再是反应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异样了,于观真知晓自己眼下的异常定然与眼前的崔嵬有关,他望着眼前人,自然而然地生出寻常人应当有的本能反应——恐惧,牙关磕磕绊绊着在打架,几乎要脱口而出询问崔嵬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不过他转念一想,又勉强将牙咬住,说出来口的话像带了层寒气:“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崔嵬望着他,将手轻轻一动,就叫于观真不由自主地将手递了出去,被他牵握在掌心里,犹如往常一般,“只是我带你去的地方,除了我之外,从没有一个活人能走进去。”

于观真的身体不受控制,然而毕竟尘艳郎还没有厉害到连他的心智都操控住,因此在心中反复咒骂了尘艳郎无数句话之后,他终于冷静下来,反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崔嵬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去,玉床前的山壁倏然分离开来,露出一大片圆形的紫蓝花海,不知道种的是什么花,他们站在高处,底下有条极漫长的石头阶梯,往下看去时,只见它们一层层、一叠叠地长在一块儿,形若一朵盛放的莲花,而在莲花中心处则酝酿着血色的液体。

“你有没有听说过傀儡丑?”

于观真拼命藏住心底巨大的恐慌,不动声色道:“傀儡我倒是知道。”

崔嵬轻轻笑了一下,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反倒像是当初赶路时一样为他解惑起来:“寻常傀儡戏,多是人提木偶,或用丝线,或用水力,或是机关,涂抹脂粉,以灵异怪乱、史书神话为话本来表演,是用木偶演人。”

“而傀儡丑恰好相反,是以人演傀儡。”

于观真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沉声道:“以人演傀儡?”

“不错。傀儡演绎人的喜怒哀乐,这世间自也有人想要去演绎傀儡的喜怒哀乐。”崔嵬倏然一笑,不知怎得竟有几分吓人,“我十几年前偶然见过一回,觉得那老师傅很有本事,人的肢体何等灵活,他竟能全然描绘出傀儡那呆滞迟缓的神态,就如一具活生生的提线木偶一般。”

于观真平静道:“看来给了你不少灵感。”

“不错。”崔嵬并不否认,甚至还点了点头,“我平生做过不少傀儡,你既然能寻来此处,想来一定去过白下城,见识过阿绮了,她是我做得很好的一具肉傀儡,却不是最好的,毕竟做成她时,她已经死了。这世间许多人虽活着浑浑噩噩,与傀儡也没什么两样,但死人终究是死人,再不会动,再不能想,也再不会带来任何更变。”

“我见着那位老师傅,就突然来了一些兴致。”崔嵬的声音倏然低沉了下去,“为什么非要死人才能够制成傀儡,为何人活着就不能做成一具傀儡,他的骨岂非就是杆,他的血岂非就是线,他的皮肉与面容就是天生而成的脂粉。”

于观真的脸色煞白,他突然想起了曾经大巫祝所说的一些话,那时候他的确是很单纯地相信了表面的意思,直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许多线索串在一起,给出令他胆寒的结论:“而这具身体就是你所做的第一个活傀儡。”

“你并不是担心失忆,而是想要控制活人……为什么?”

“为什么?”崔嵬不解地看他,那张熟悉的面貌居然变得十分陌生,“那你又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因为好奇。”

“我也一样。”崔嵬微微笑了笑,“因为好奇,我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难道你没有过吗?想要与剑阁的崔嵬在一起,想要探寻到背后的真相,明明知道是何等危险,明明知道万分艰难,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好奇是一个足够有分量的答案。

于观真轻而易举地被说服,他握在眼前人的手,迫不得已只能往前看,他的脚步不停往前行动着,无论他心中多么抗拒,多么努力地想要夺回自己的身躯,却始终没有办法抗衡眼前这个人,就好似身体缠着无数丝线,都系在对方的指尖。

他是被强行拖下石阶的,然而任是谁来看,都只能看出他心甘情愿地跟随崔嵬一步步走向花海。

崔嵬不知是想到什么,又特意解释了一句:“更何况,人活着总比死了好,不是吗?”

他的声音分明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温柔,就连这句话本也该无比慈悲才是,可却叫于观真心中的异样感越来越浓,越来越重,甚至于脑海里幽幽闪过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