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青山手上捧了本文件,接着道:“建筑工都是意外死亡,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一个从高处坠下,两个机器操作失误,一个站在工地上时被失灵的吊臂机器铲了头。至于道士……他是在被子里闷死的,也算是猝死吧,就在他抵达的当天。但其实那天他并没来得及做什么,只是去转了转看一看而已,然后就到民宿入住了。”

“道士?”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问,语气有些不屑,“确定那是道士,不是神棍?”

“不是神棍。”梅明嘉说,“至于道行如何暂时还不清楚,不是灵理会的人。”

灵理会是民间组织,和道士必须登记在册的官方道家协会不同,并非所有道士都愿意加入灵理会。毕竟道士们和谁干活儿不是干,自己单干还能拿到全部的酬劳,就算漫天要价,但只要能要到就是本事。而灵理会中,梅明嘉从来奉行等价交换的原则,不会少拿也不会多拿,如果是挂在灵理会名下便处处受到约束,要捞钱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毕竟是出了人命的事,自然紧急些,梅明嘉让八字胡去准备该带的法器和符纸,下午时便和乔清以及放青山一同前往度假村。

这座正待开发的度假村是在一个镇上,倒不至于非常偏僻,马路平坦且四通八达。但毕竟不是城市,所以即便是自建的小别墅看起来也有些破落,带着些乡土气息。

他们到达工地的时候正是下午两点,委托方已经在五公里外的一处民宿帮他们办理好了入住手续,让他们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过去休息。目前工地的施工已经被迫暂停了,大家都人心惶惶,闹着要走。

工地上人不多,除了工人外就只有一个开发商管理层王副经理和工头作陪,给梅明嘉大致解释了一下情况。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另一伙人,是一个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那年轻人身后背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手上拿着纸笔,那个中年男人手上则拿着罗盘,时不时和拿纸笔不断写写画画的年轻人念些什么,那笔从乔清他们来了后就没停下过,大概是在测算什么东西。

王副小声和梅明嘉解释:“梅先生,这就是那个出事的道士的师兄,名字叫方宏。我们没请他,只是出事的人是他师弟,所以方先生前不久自己过来了。”

王副口中的方宏是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岁的男人,长相普通气质平平。两拨人打了个照面,客气地互相问好。方宏认得梅明嘉,一口一个梅会长叫着,看来灵理会在业内确实有些名气。

乔清懒得听他们寒暄,自己在工地上四处走走看看。工地上的机器施工了一半就停了,他怀疑是不是挖到了什么东西,可是问工人,工人也一问三不知,只说这事儿邪门,连预兆都没有,突然就出事儿了。

建筑施工的地方尤其是从无到有的建筑开发,出于一些历史遗留问题,确实容易有一些意外发生。但那都是因为破坏了什么才会引起,可乔清环顾四周,周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不多时,梅明嘉和放青山走了过来。

“怎么样?”乔清问。

“我们估计得在这里住一晚上。”梅明嘉说,他并不急着像方宏那样马上拿出罗盘东看西看,仍旧保持着清晰的思路和条理,“工地事故和道士的意外虽然先后发生,但并不能说明他们是出于同一个源头。保险起见,还是多观察一会儿。”

乔清点头。

为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梅明嘉和放青山又回了皓月楼升级装备。乔清则回了咖啡馆让小茶帮他多看一两天店,然后又回了趟家,给顾霄准备了满满一食盆的水煮鸡肉和牛肉。

“晚上我要出差。”乔清点点他的耳朵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得好好待着,别拆家别惹事,听见没?”

咖啡馆老板能出哪门子差?

顾霄狐疑地打量着他,连面前的鸡肉都不觉得香了。在乔清起身后,顾霄思索片刻,索性附在他包里的一根毛笔上跟了上去。

只是等到和乔清一起抵达目的地时他就有点后悔了被一屋子道士包围的感觉可不太妙,让顾霄敏感得直想打喷嚏。好在目前附在死物上的状态并不允许他这么做,顾霄悻悻地想到。

在这里他也看见了两个眼熟的人,就是那什么梅明嘉和放青山。顾霄认得梅明嘉,这就是那个三番五次把乔清拐入险境的家伙,甚至还用他做诱饵,害得乔清大半夜的一身鬼气地回来!

顾霄气得直磨牙,也不知道那个姓梅的是给乔清吃什么迷魂药了,这人类本身就脆弱得要死,还不安分守己,成天跟着一群臭道士出去……

嚯,这什么味道?

乔清正跟着梅明嘉他们回工地晃悠,一群人来来回回的也没看出什么来。倒是顾霄敏锐地闻见几分酸臭的腐味,尽管被下午的太阳驱散不少,但对于五感通达的动物来说还是格外明显。

顾霄忍不住有些担心,普通的冤魂厉鬼可不是这么个味儿,别是有什么修炼过的鬼物才好。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地平线吞没,世界从光明进入昏暗,最后陷于无边的黑暗中。

乔清他们所住的酒店其实是一家民宿,委托公司给他们定了高层的套房,三房两厅,正好合他们住。这里有个半路天的阳台,视野开阔,深沉的夜幕中隐隐绰绰地露出不远处的度假村里建了一半的楼房,在浓墨般的黑中静静伫立着。民宿除了他们几伙人以外就没有人住了,大家都知道附近的工地闹鬼,事实上如果不是委托公司花了两倍价钱把民宿包下来,就连老板也想马上关门回家去。

房间里,几人正讨论今天的事情。

既然工地暂时看不出什么来,他们的重点便转移到了意外死去的方宏师弟身上。据民宿老板所说,方师弟意外死亡被发现后他们马上就报警了,一直等到警察来了才将尸体带走。虽然方师弟的死法类似猝死,现场没有血痕或是挣扎打斗的痕迹,但毕竟是死了人,之后也没人敢再进那个房间,方宏来了之后才进去为师弟收拾遗物,同时打扫了屋子。

“那方宏不会是为了遮掩什么吧?”

放青山反复咂摸,收拾遗物可以理解,但他还是感觉方宏这么勤快地帮忙打扫房间很奇怪。

乔清也是一样的想法,但他没有说出来。放青山大大咧咧地提了,本以为这个恶意揣测会受到梅明嘉的斥责,但出乎意料的是梅明嘉并未说什么。他沉思片刻,方师弟的房间梅明嘉后来也进去看过,被打扫得非常干净,从地板到书桌到窗户都被仔细擦拭过。尽管旅馆老板对方宏感激涕零,说:“方先生大好人呐,内是知道俺们害怕不敢进去才帮的忙。”,但梅明嘉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