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那个女孩儿同时也是谢景怀摸到的那把头发的主人,是个脸色惨白的长发女鬼,半个脑袋都腐烂了,布满了血浆和驱虫。她的目光如同冷血的蛇类一样阴冷湿滑,梅明嘉反手一把铜钱剑掷了过去,铜钱剑穿肩而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女鬼惨叫着想要逃离,室内的白炽灯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放青山接连几道符纸默念咒语布下囚魂阵。梅明嘉手持法剑一跃而上,飞起一道黄符便堵住了女鬼的去路,同时横剑挥出,口中喝道:“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凌厉的剑气震得女鬼毫无反抗之力,身上阴气四溢,惨叫连连,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叫着道长。她收敛了阴气,面孔便恢复了生前的状态,竟是个温婉貌美的年轻女子。

“道长,道长放过我,我不是有意的,求求你。”

女人哭得我见犹怜,梅明嘉冷声问道:“你和这家人有仇?”

“我、其实”

“撒谎罪加一等。”

女人垂下头,露出纤细的脖颈,“……没有。我只是、自杀完后悔了……我不该为那狗男人折磨自己,一时走了歪路,求求道长放过我,我绝不再犯。”她泪水盈盈地望向梅明嘉,哭得不能自已,“我还年轻,道长,我真的后悔生前那样冲动。求求道长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绝对不再害人。我还有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我想再去看看他们……求求道长放过我……”

梅明嘉俯视着她,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谢家夫妻看得呆住了,谢太太在听到女人说到父母和孩子的时候不忍地别过了头,谢文献揽过她,等着梅明嘉的行动。

“你要知道,不论是做人还是做鬼,都不能随便害人。”

梅明嘉的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于乔清几乎以为他要放过这个女人了,在看见梅明嘉举剑的时候错愕地睁圆了眼。然而梅明嘉的神情并无丝毫松动,斜踏一步举剑便将她的胸口贯穿,女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后便扭曲了身影,逐渐消散在空气中。与此同时,谢明晨也不再挣扎,软软地滑倒在了地上。

在旁边捏着符纸严阵以待的放青山这才略微放松下来,乔清看着梅明嘉神色淡淡地收起法剑,女鬼的一番哭诉并没能引起他的丝毫动容。说实话,这也并不意外,且不说一个决意害人的女鬼说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退一万步说,即便她说的是真的,难道就因为她后悔自杀就能随便害人?就因为杀人未遂后的几句忏悔就能获得谅解?今天如果不是他们来了,谢明晨绝对活不过七天。

见女鬼彻底消散不见,大家俱是松了口气,纷纷围拢到乔清和昏迷的谢明晨旁边。

“乔道长,小晨是不是”谢太太伸手就要去扶谢明晨,却被乔清挡住了手臂,“不行,还没结束。”

谢文献一愣,着急道:“为什么还没结束,那女鬼不是已经死了吗?”

乔清双手一扯,缠在谢明晨身上的红线瞬间收紧,几乎要勒进肉里。梅明嘉忽然意识到什么,狠狠扣住了他手腕上三寸的地方,曲起手指用力按了下去。

谢明晨猝然睁眼,嘴里发出恐惧且刺耳的吱吱声。

第70章

谢明晨尖声尖叫起来。

他挣扎得厉害, 却不像普通人类一般手脚并用,而是拼命地在地上扭动身体使劲翻滚。声音也不似人声,虽然尖锐, 却和刚才的女声并不同。

“八卦镜。”梅明嘉对放青山说。

乔清将红绳一转, 缠上谢明晨的中指的第二个指节, 用力往反方向掰去。谢明晨痛得大叫, 谢太太急得又要哭, 却也知道不能阻拦, 只抽泣着叫着谢明晨的名字。

“朱砂笔!”乔清冲放青山大喊。

放青山刚用朱砂笔在镜子上画完符, 顺手将笔丢给他,乔清接过笔飞快地在谢明晨额头画上驱鬼符, 随即就见那颜料与皮肤相接的地方像是烧伤了一样冒出白烟。下一秒, 八卦镜带来的金色反光照上他的脸, 谢明晨尖叫出声, 脸上浮现起灰色的短毛来。

那灰毛出现得快, 消下去也快,但随着放青山的念咒声, 灰毛再度浮现了出来。谢明晨的五官也变了,眼睛挤到了一起,狡猾地滴溜溜乱转, 鼻子变尖,向上耸起,整幅五官都像是扭到了一起一样, 神态变得极其怪异。

谢文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叫一声, 手脚发软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这是什么?!”

乔清的拇指按上谢明晨额头的朱砂符, 谢明晨像是痛极了,哭得涕泗横流, 然而却再没了挣扎的力气,开口求饶道:“仙家饶命,仙家饶命!”

是个沙哑低沉的男声,难听得乔清拧起眉头,更用力地往下按,怒道:“哪里来的耗子精,为什么害人?!”

谢明晨鼻子一耸,绿豆似的眼睛一转,讨好道:“仙家且听我说,我瞅这孩子颇有根骨,是做出马仙的好苗子”

所谓“出马”,指的是一些动物,例如狐狸、蛇、黄鼠狼等修炼成精而附身人体,从而让他人具有看事治病的能力。而附身在谢明晨身上的就是一只耗子精,俗称灰大仙。

梅明嘉冷笑:“找一个初中的未成年孩子要出马?”

耗子精连连求饶:“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女鬼附了他的身子,我是因为担心这小孩出事才”

“满口谎言,罪加一等。”梅明嘉冷声道,冷峻的目光显得锐利而森冷,“下辈子别再投胎唔,我忘了,”他垂下眼,如同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微微翘起,“你怕是没有下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