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这件事说大不大,毕竟没有任何实质性后果;但说小也不小,毕竟是破坏程序,知法犯法。

“只是处分?!”乔清忍不住拔高了声调,“你知不知道挨完处分以后”他气得顿住,克兰当然知道,他进西区的时间比自己久得多。

第一,军区内的处分是消不掉的,记进档案跟一辈子,之后的任何评定都纳入考量。第二,根据处分等级不同,会有相应的撤职和降衔处理。第三,之后会有一段漫长的考察期,不允许任何行将踏错,否则后果严重程度加倍。

克兰跟随柯曼成长在西区,这是他的阵地,也是他的未来。

这件事的后果本不至于如此,只不过那天跟克兰进去的人是乔清。他只会被从重处罚,而不会轻纵。

乔清靠在椅子上看他,他觉得克兰没把事说全。

他摩挲着桌面上的报告,说道:“他们觉得你对我可能有威胁。”

“你觉得,这件事如果没查清楚,你还能靠近得了我?”

乔清审视着克兰陡然慌乱起来的神色,他角度刁钻地戳中了雌虫的命脉。

“这件事总得查清楚。”

他说,很有些无奈,喝了瓶药而已,多大个事儿,怎么还能弄出个处分来。要说真犯错挨处分也就算了,可这种小事换个处分回来,实在太不划算。也就是对象是雌虫,换做雄虫,哪怕不是乔清这样的特殊身份,就算把药强行给雌虫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惩罚,至多不过紧闭检讨罢了。

“……不行,”克兰动了动嘴唇,“他们……也会查出来……”

他声音太低,完全沉浸在被迫与乔清隔离的幻想里,易感期的特殊将这种惶恐与恐惧放大了无数倍。他本能地想要找雄虫寻求安抚,可乔清就坐在他对面,他只是倚着靠背看着他,一手搭在桌面,显得冷淡。

乔清没听清他说什么,“查出来什么?”

“……易感期。”克兰说,“那次,那时候,那么长的易感期,他们也会查出来。”

会查出来易感期,也会追查他是如何度过这次特殊的易感期。

乔清听愣了,摩挲着文件的指尖顿住。他确实没想到这茬儿,这易感期怎么还能倒查的??

“你也看过研究所的资料,”克兰低声说,“雄虫的标记会直接影响到雌虫基因序列的活跃度,用仪器是查得出来的。”

“只是处分而已。”克兰又说,“父亲是将军,不会有什么事的。”

乔清没说话,现在柯曼别说把克兰当儿子了,估计就连陌生人都不如。不过他也知道,如果真出了事,柯曼确实也会尽力护住。

但那很麻烦,因为乔清的身份实在过于敏感。再说这事儿如果真轮到柯曼出面去袒护,那么他和克兰的事儿也暴露得七七八八了。任何与乔清相关的事,他的谨慎程度并不亚于调查组。

“行了,”乔清淡淡道,“你别管了,这事我去说。”

克兰抿唇,“可是,你和父亲”

“如果我和将军结不成婚,”乔清说,“不正合你的意?”

克兰怔住,眼里涌上些不明的情绪,复杂得像是交错缠绕的丝线,看不清辨不明,却都是痛苦,没有丝毫畅快。

他攥紧了扶手,被误解的痛楚让他声音发涩,“我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

如果乔清想和柯曼结婚,克兰不会阻止。他曾经那么执着地要一个结果,可是如果结婚是乔清自己的意愿,他当然不舍得去强行破坏。他只希望能待在乔清身边,朋友也好,继子也好,只要还能看见他。可如果,如果调查组真的觉得他对乔清有威胁,下了禁令将他彻底调离他们如今所在的城市

克兰知道自己应该稳住,他应该瞒住乔清,可他真的控制不了,一想到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再也无法感受到青刺海棠的甜香,他就抑制不住的要暴动起来。

乔清是不会明白的,只有雌虫自己知道被标记意味着什么。所有的人格和自尊都会在雄虫信息素的包裹下软弱地屈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爱意和渴望。这种感情毫无道理的强烈和持久,克兰知道乔清觉得这很可笑,他有时也会恍惚间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会控制不了。可这点微末的反思很快就在标记的烙印下化为随风而逝的尘土,他的意识里不再有自己,只有将他标记了的雄虫。

乔清确实不理解,他本就不属于卡蓝星,没有原身的任何记忆,对所谓的信息素标记和雌雄关系只觉得荒谬。但他是既得利益者,还是统治阶层,他又不是有病,当然不会费力去搞平权搞ge命。

但是,或许也正因为他不得不随波逐流的屈从,在融入之余,还是难免地对雌虫感到心软。

他不可能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于是对于处在那样境地的雌虫,就生出了几分无用的恻隐之心。

真的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