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寡夫门前是非多

任务又失败了 西西特 6106 字 7个月前

蒲扇被二婶砸在床头,一分为二,她屈着一条腿抵在咯吱窝下面,嘴里骂骂咧咧。

话是真的难听,五句里有三句带“逼”字,气也是真的气。

陈子轻缩着脑袋坐在一边,不敢有动静。

二婶嗓子劈了,人也累了,她靠在床头喘气,嘴巴都骂白了。

“袖子撸起来,我看看。”二婶说。

陈子轻照做。

二婶看了他手腕上的勒痕,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叫你别和你四婶走太近,你当耳边风。”

陈子轻讪讪地把袖子放下来,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抬头去看二婶,犹豫着问:“四婶帮着四叔乱来的事,你知道啊?”

二婶的口气硬邦邦的:“不知道。”

陈子轻拉长了声调:“噢……”他没在这上面废多少心神,挠了挠脸颊上的蚊子包说,“婶婶,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二婶一时没给他出主意。

陈子轻耐心地等着,四婶不觉得他的做法是错的,他的三观是丈夫塑造的,没有自己了,可悲可怜可恨。

“要不我上派出所一趟?”陈子轻询问。究竟有多少人受过四叔四婶欺骗伤害这事,就让警方调查走访吧,他不想操心了。

二婶斜他一眼:“你当派出所的是观世音,什么都管?”

陈子轻:“……”

“这还不管啊?”他指了指手上脚上的红痕。

下一刻他就泄气,他这不叫证据。当时周围没监控,只有个人证,他的小叔子。

人们惯常同情弱者,同情眼泪掉得多的人,四婶柔柔弱弱地跪在地上把头一磕,梁津川的冷漠疏冷会被他衬托成杀人凶手。

他们有理说不清。

“让村长出面可以吗?”陈子轻说,“有四叔那号人,咱们整个下庙村都跟着被其他村戳脊梁骨。”

二婶挥动断掉的蒲扇:“小心被倒打一耙。”

陈子轻垮下肩膀:“确实有可能。”还是很大的可能。

“没听过吗,狗急了跳墙,到时他说你不检点,说你勾搭他。”二婶板着脸,“你就是长一百个嘴都不顶用。”

陈子轻撇嘴:“他就是那么跟津川说的我。”

二婶戳他脑门:“孬死你算了!”

陈子轻被戳得向后仰了仰:“四婶听说我去县里存钱遇到了扒手,他借我钱……”

二婶气道:“那你就把心眼丢掉?”

陈子轻捡起

地上的另外半截蒲扇:“别提了,婶婶,我后悔着呢。”

“后悔有啥用,你该长记性!为什么老一辈都说寡夫门前是非多,寡夫这个名字就不好听。”二婶说,“虽然你是状元郎的嫂子,大家伙也都蛮待见你,但是架不住有背地里一直想啃你两口的人在里面搅混水,想趁这个机会尝你是咸是辣。”

陈子轻听出了二婶的意思,他倒是不担心哪个和他睡上觉,快走了嘛。

“你是个寡夫,你小叔子年纪小还是个残疾,家里没个顶梁柱。”二婶说,“但凡你男人还在,你那个杀千刀的四叔哪敢对你做混账事。”

说到这,二婶又来气了,她把手里的破蒲扇扔出去:“你四婶也是个孬的,屁||股长头上了的孬货,裤||裆都兜不住他那往下掉的屁||眼|子,让你四叔给祸害成了个尿壶。”

陈子轻嘴角抽搐,二婶这嘴真能说,怎么就能想出他想不到的词。

“你看我平时搭理他们吗,我看一眼都怕长针眼。”二婶回忆起了往事,“你二叔死那年,他们不是给了礼钱吗,一块六毛,那都是臭的。”

二婶锤心口:“他们还住在我这的上风头,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在家里都能闻到他那股子烂味。”

陈子轻把床头的缸子递给二婶:“喝点水缓缓,犯不着这么气,气坏了身体多不值。”

二婶瞪眼:“那我能不知道?我又不是气他们不当人,我气的是你孬。”

陈子轻顺着说:“是是是,我孬。”

“好在你运气不错,不然你染病了,有你苦的时候。”二婶接过缸子把凉开水喝光,“你四叔他现在八成没醒,等他醒了,出门了,就要到你屋前屋后溜达。”

陈子轻想了想:“那怪恶心的。”

“要的就是恶心你。”二婶重重地把空缸子摔在床头,本就不多的瓷又摔掉了一大块,“你炒个嘴都不会,不恶心你恶心哪个。”

陈子轻哑然。

二婶说:“你四叔怕丑,正常情况下他就吃闷亏,别人要问起来,他会说头破了是走路不小心磕的,至于脖子,那是他喝多了,脑子不清自己勒的。”

陈子轻蹙眉:“他不往外说,事儿就算过去啦?”

“那还能怎么办。”二婶说,“刚才我们不是聊过一轮了吗,就倒打一耙的事。你找来派出所的人说你四叔怎么怎么对你,叫村长给你做主,那你四叔就会说是你这个侄媳想和他睡觉,他不肯,你就叫他的侄子打他,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陈子轻忧心忡忡:“我下半年不在村里,他要是乱说……”

二婶横眉竖眼:“有我在,你怕什么,你都不找派出所不喊村长了,他还要到处说你的不是,我就往他门口泼粪。”

陈子轻欲言又止:“那他也泼你门口呢。”

二婶一听就炸了:“反了天了,我让他没锅烧饭,我吵不死他。”

陈子轻说:“二叔不在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别跟人硬碰硬,会吃亏。”

二婶想到去世的孩她爹,没伤感,就觉得死得早,到地底下逍遥快活去了,她拢了拢掺白的短头发:“没事,我找你大哥二哥。”

陈子轻知道二婶说的是大伯家的老大老二,就是梁铮的两个哥哥。

“他们不出去搞副业啊?”陈子轻问道。

“不出去,就在家里种地。”二婶说,“老三在外头,只要他发财了,全家不就都能跟着吃上大鱼大肉。”

陈子轻若有所思,那就让他们帮着照看点吧。

走之前给他们送几包烟,一瓶酒。

陈子轻主要怕梁津川三个亲人的坟,别给怀恨在心的四叔挖了。还有那土房子,别被四叔砸了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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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打算让梁铮的两个哥哥帮忙,陈子轻还是谋划了第二个方案。

主线任务没做成的时候,陈子轻那套驱鬼镇邪的招儿都没用。现如今,他的主线任务早就做成了,那套是不是就能用了呢。

干脆拿四叔一试。

陈子轻画符招个邪灵吓吓四叔,让他没精力干坏事,最好是得了跟梁柏川一样的隐疾。

那符埋在四叔家的墙脚没一天,陈子轻就听见他在家里鬼哭狼嚎。

有用!

陈子轻开心地想,不如画个阵吧。

阵比符耐用,就算四叔搬走了,他照样会受到影响,不大不小的影响,不会致命,只会让他成天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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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陈子轻没想到的是,四婶跳大水塘了,他被捞起来的时候人都硬了。

二婶坐在院里扯着棉花,白色的一团棉花被她扯出来丢在稻箩筐里,壳丢地上:“我就说他怎么怎么不是,他屁都不放一个,把我给气的发头晕,差点倒地上。”

“我哪知道他会想不开。”

“这么多年都不要脸,现在要脸了,知道自己没脸活了。”

二婶说话的功夫,棉花壳丢了一小把,她看一眼蹲在对面给她扯棉花的侄媳:“行了行了,你自家的棉花都没摘,你来我这扯个什么劲。”

陈子轻被二婶赶走了。

……

四婶死后,四叔头上缠着白布到处说有鬼,大家都说他是想烧锅的,把自己的把脑子想坏了。

只有陈子轻知道,四叔没说胡话,是真的有鬼。四婶的鬼魂如影随形地跟着四叔。

四叔去哪,四婶就去哪。

没过几天,四叔孬了,他被发现躺在后山,没穿裤子。

别人看到的时候,撞见一个疯子跟他睡觉。

陈子轻要去棉花地,他背着箩筐站在人群里,目睹疯子趴在四叔身上|蠕||动。

疯子不知道丑,孬子也不知道丑,他们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睡觉。

而做了鬼的四婶在一旁站着。

“那疯子是你四婶乡里的。”二婶压低声音,“多半是以前睡过,惦记着他,看他孬了,凑上去了。”

陈子轻瞠目结舌,下

个任务他还是捉鬼抓鬼吧,有些人比鬼乱多了吓人多了。

说得就跟他有得选一样,也是蛮搞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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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很大,一大片棉花地就剩几家没摘了。

棉花枝会拉扯着衣服,刮在上面很不好走,哪都是小红虫。

陈子轻拖着箩筐在棉花地里吃力地穿行,他带着草帽,汗水不停地从他的头发里掉下来,淌在脸上流进脖子里,没多大会他就汗流浃背。

反观梁津川,几乎没怎么出汗。

梁津川没按假肢,他坐在轮椅上面,摘外围那一条地的棉花,轮椅旁挂着个尿素袋子,一点点地被填起来。

不多时,陈子轻摘掉草帽去找梁津川:“歇会儿,我不行了。”

梁津川牵开尿素袋瘪下去的口,将腿上的棉花都放进去:“你自己歇。”

“你不歇啊,你看你都晒黑啦。”陈子轻睁眼说瞎话。

梁津川皮肉晒得发红,他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转着轮椅摘棉花。

背后传来喊声:“晒黑了就不体面了。”

梁津川拉下棉花枝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站在棉花地里的人对他笑出酒窝。

像个傻子。

……

没有凉快的地方,只能勉强找到不直晒的地方。

陈子轻坐在树荫下喝绿豆汤,眼睛望着一天摘不完的棉花地。

缺这个钱吗?

缺。

棉花的收价不低。

陈子轻舔掉嘴上的绿豆,他们没带壳摘,只摘棉花,今天能把箩筐跟尿素袋装满就是大收获了。

“津川,你怎么不喝?”陈子轻催促,“快喝,我放了糖的。”

梁津川喝了一点就不喝了。

旁边人毫不犹豫地拿走他喝过的绿豆汤,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他愣愣地看了几个瞬息,偏头将目光移向远处山巅和烈日。

陈子轻刚喝完,耳边就传来梁津川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把我的口水吃下去了。”

陈子轻呛到了,他大声咳嗽,咳得脸红脖子粗。

“喝的时候不嫌弃,现在嫌弃上了。”梁津川哧笑,“要不要我扣你嗓子眼,让你吐出来?”

陈子轻忙摆手:“不,咳,不用。”

他缓了点,平复下来说:“我没嫌弃,我就是让你吓到了。”

梁津川似笑非笑。

陈子轻眼皮一抽:“你第二人格要出来啦?”

梁津川眯了眯眼,不答反问:“怎么,你很希望他出来?”

陈子轻摸摸汗涔涔的鼻尖,怎么说呢,大概是与其让一把刀悬在头顶,不如掉下来,该干嘛就干嘛。

但梁津川不,他有自己的轨迹。

陈子轻听见梁津川冷声:“你希望也没用,他最近不配出来。”

“……”陈子轻抿抿嘴,忍着笑陪梁津川玩过家家,“怎么不配了嘛,他做错什么了啊?”

梁津川呵笑:“你还真信我的鬼话。”什么第二人格,那是他在占雨从首城带来县里的故事会上看到的,编造的,假的,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陈子轻很小声地嘀嘀咕咕:“因为是你说的,我才信的。”

梁津川唇边的笑意没了,他黑沉沉的眼盯住他的嫂子,盯住这个说话不打草稿的人,什么都往外说,是想干什么,要和他在棉花地睡觉吗。

棉花地都躺不开,怎么睡。

梁津川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回到他的腿上,他捻掉腿间的棉花碎叶:“我提醒过你,说话做事三思而行,否则后果自负,现在我再加一句,祸从口出。”

陈子轻意识到自己的嘀咕被梁津川听见了,他飞快地抬头瞅了梁津川一眼,垂眼找小蚂蚁玩。

怎么回事,梁津川的听力好成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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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你们摘棉花啊——”路那边有人才出门摘棉花,朝他们这边打招呼。

“是呢。”陈子轻回。

“很晒吧!”

“很晒,晒死了。”陈子轻去附近摘了两边大叶子,把一片给梁津川,他自己拿着一片当扇子。

叶子杆冒白汁,沾了陈子轻一手,他不管,比起热,手黏就黏吧。

梁津川的指尖有一小块墨印,陈子轻昨晚让他写了一副字挂在堂屋,写的是——随遇而安。

“送给我的,也送给你。”陈子轻当时是这么说的。

梁津川说随遇而安是逆来顺受。

陈子轻一百个不赞成,他扇着大叶子:“津川,你的笔墨纸砚我们不带了啊,回来还要用呢,等到了首城再买新的。”

梁津川毫不在意地开口:“我没想去了首城继续写毛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