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绛不知怎么了，忽然想起之前与草木族长的谈话。</p>

她说“顺命破局，避无可避”，其实不仅在指拥有洞悉类天赋的虞荼，白泽转世的顾鸿影，也是在指</p>

她。</p>

她同样是命运中的一环，或者说，从镜出现后的历任异处局局长，都主动成为了命运的一环。</p>

无论在接任这个位置前觉醒了什么天赋，都会在镜的引领下，化作名为烽火相连的天赋。</p>

至死方休。</p>

异处局的局长会日渐与新天赋越发契合，使天赋如臂指使，将人化作最精密冷静的“仪器”。</p>

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有益的结果，就是新天赋的核心。</p>

江绛在这个位置上一坐二十年，她已经快忘了她最初的天赋是什么。</p>

只是代表牺牲的古号角吹响时，她恍惚之中，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难过。</p>

她忽然想起谛长卿。</p>

她已经很久没有分出心神去想这个人。</p>

异处局里，谛长卿是里世界通缉榜的榜首，手中直接或间接犯下的血案不计其数。</p>

但鲜有人知，越与镜契合，天赋的转化程度便越高，当年局长候选人里，她排第二，谛长卿排第一。</p>

最后的结果，交由了镜抉择。</p>

镜选择了她。</p>

镜说谛长卿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本身就已经足够冷酷，如果进行天赋转化，只会是一场灾难。</p>

结果出来的那一天，她和谛长卿见了一面，谛长卿脸上那个奇怪的笑容，她至今还记得。</p>

他说“江绛，你迟早会变成和我一样的人。”</p>

变得一样冷酷，一样无情。</p>

在面对抉择的时候，将所有人都置于天平之上，做出最优解。</p>

那个时候的她刚刚提前毕业，声名远扬，意气风发，打败了许许多多年龄各异的候选人，又打败了这个她</p>

一直以来视为对手的人。</p>

她坚信在她的努力下，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所有人都有光明的、幸福的未来。</p>

但很快她就不这么想了。</p>

天赋转化过程中的痛苦回想起来还能让肌肉颤栗痉挛，但比转化更难熬的，是意识中的选择。</p>

她的意识告诉她想要选择保全的方案，想要努力让所有人都能活下来，但她的天赋理智而冷静地告诉她不可以这样做，为了一个可能增加不必要的伤亡，是不对的行为。</p>

就像那个著名的电车难题，两辆同时开过来的车，一条路上躺着一个人，另一条路上躺着一群人，决定闸门的柄，正握在你手中。</p>

是杀一人救一群还是杀一群救一人</p>

没有两全的方法，怎么选择都只会痛苦。</p>

她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痛苦，每一次的感受都比上一次更强烈、更深刻。</p>

她并不是最与镜契合的人，所以烽火相连的天赋并没有完全转化成功，她仍旧残留有一部分自己曾经的天赋。</p>

每次将死去战友的档案存进那所恢宏冰冷的档案馆时，曾经的天赋都会让她在夜间做梦。</p>

她总是会梦到死去的战友最后一次失败的档案经历，她是旁观者，旁观了一出出绝望的死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