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
……
申屠谕走了良久,姜岁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他站在水镜前蹙眉看着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兽类就是兽类,哪怕修成了人形,还是这样没规没矩听不懂人话,都说了不要留下痕迹。
穿好月白色的锦衣,姜岁随手用绸带在发尾处打了个结,镜中人又是那个悲天悯人又高高在上的仙尊了,光是看着就如天边华月,冷淡而不好接近。
“师尊……您醒了吗?”门外响起少女犹豫的声音,脆生生的,很是可爱。
五年前的宗门大比,留霜仙尊收了两个弟子,门外等着的这个少女便是其一,她名叫佟绮,乃是玄一门掌门的亲孙女,姜岁会选择收她做弟子,自然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平素对她也颇为和善关爱。
“嗯。”姜岁道:“进来。”
佟绮推门进来,她立刻闻见了师尊身上那股淡却蛊人的香气,连忙定了定心神,穿过琉璃珠帘往里走去。
师尊正靠在博古架边修剪一盆山茶,黑发如瀑,肤白胜雪,冷淡而不可亵渎,仿佛浑身都冒着仙气,佟绮心下更加敬畏,行了个礼,“冒昧打扰师尊,弟子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姜岁头也没抬,淡声道:“若是为了孟令秋而来,你可以回去了。”
“师尊!”佟绮眼睛红了,她上前抓住师尊的衣袖,哽咽道:“我不相信师兄会杀害同门!您不愿意放他出来,那让我去水牢看看他好不好?他本来就修为尽散,再进水牢那种地方,一定会死的!”
如果人死了,他肯定会受到通禀,既然没有消息传来,那就说明孟令秋还活的好好的。
姜岁心里冷漠的想道。
面上却很无奈:“小绮,如今他身上的命案还未查清,着他下水狱的是掌门,我也无权置喙。”
佟绮焦急道:“那我们就去求求渡衡仙尊好不好?!渡衡仙尊是当今天下第一人,他说的话,我爷爷肯定会听的!”
渡衡?
姜岁自己都快一年没见过这位道侣了。
“渡衡在闭关。”姜岁温和的拒绝道:“你也知道他对剑道之执着,不会因为此等小事而提前出关的。”
佟绮眼泪啪嗒啪嗒的下来了,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师兄他是个好人!他明明那么好,呜呜呜呜……”
姜岁不想安慰小姑娘,觉得烦,叹气道:“你先回去,我去找渡衡试试看吧。”
“谢谢师尊!”佟绮抱住他哭的撕心裂肺;“我就知道师尊最仁善,不会不管师兄的!”
姜岁将小徒弟打发走,垂着纤长眼睫,看向自己手腕上那道伤口。
半月过去,竟然还没完全愈合。
这是他剔孟令秋仙骨时,那少年在他身上留下的伤,他还记得那双满怀仇恨的眼睛。
姜岁觉得可笑。
若非他身负仙骨,一个乞儿,有什么资格拜在留霜仙尊门下,作为亲传大弟子,身份水涨船高?
但思来想去,那双眼睛总是令他有些在意。
姜岁当然不会为了孟令秋的事去找渡衡,而是自己去了水牢。
玄一门的水牢是用
来关押犯了重罪之人的地方,修建在后山寒池之上,这里的水终年寒凉刺骨,普通人在里面待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被活活冻死,哪怕是修仙之人也少有能有抵御这寒气的,除了渡衡那个剑痴早年喜欢在寒池练剑外,一般人都不乐意来这鬼地方。会尽快救你出去的。”
如果弄不死孟令秋,还不如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防止再出动乱。
反正他剔孟令秋仙骨的时候,他已经瞎了,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他完全可以做孟令秋的好师尊,受他的仰慕。
至于苍山派那条人命……推给申屠谕就好了,他手上人命那么多,也不差这一条。
救出孟令秋,证明他的清白,再好好安抚一番……姜岁不信孟令秋这个蠢货不对他死心塌地。
只要把这个最不稳定的人处理了,之后的路就要好走的多,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那样凄楚的死去!
“师尊,谢谢您,只有您还愿意相信我。”孟令秋喃喃说,“所有人都觉得是我杀了莫六竹,可我真的没有……”
姜岁耐心告罄,不想听他继续哭哭啼啼,道:“我当然相信你。令秋,你且安心等着。”
然而他看不见的是,少年的眸中一片冰冷,比寒池还要可怖。
姜岁……这个道貌岸然的败类衣冠楚楚的禽兽,这一次,难道要换种方式折磨他?
上一次可是毫不犹豫将他推进了魔界深渊之中,冷冷看着他被万魔蚀骨,这一次,是有了更加歹毒的主意么?
孟令秋越想越恨,额角青筋都跳了跳,然而抱着怀中柔软的人,闻见那幽微的香气,却又让他想起除了仇恨和厌恶以外的东西来。
那是情欲。
为了报复姜岁,上一世他揭穿了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以至于姜岁成了修真界人人鄙夷唾弃的人渣,然而这还不够。
仅仅这样,如何能偿他在万魔之渊受的苦,如何能偿他骨头生生被剔的痛?!
所以他将这个人渣锁了起来,将他当做禁脔,豢养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