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这红衣少女忍了又忍,可惜脾气本来就不够好,哪里能再多忍,暴躁时自然发作。

茅子世嘿嘿一笑:“这路又不是小郡主开的,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小郡主要是有本事,就把我打落下

马。”

红衣少女听了茅子世这话,黑眸里如同燃烧起了火焰,抽|出鞭子就要再打,却猛地被身边的人按下了手腕。

赫连元的贴身婢女连忙说道:“郡主,郡主,万万不可,这位是茅子世,茅大人!”她总算想起来这点熟悉感是为何,这不就是那位放荡不羁的小大人吗?

赫连元脸色微变,原本要动的手指抓着鞭子,竟是没有甩出来。

茅子世也听到那婢女的声音,无聊地耸了耸肩。

看来是没得玩。

他淡淡瞥了眼红衣少女,翻身抓着马的缰绳,一踢马腹,老马也跟着小跑了起来。

赫连元几乎要扯断手里的缰绳:“你看到了吗?他居然敢嘲笑我?”

那漫不经心的眼神,不是在嘲讽她,却是为何!

贴身婢女连忙说道:“郡主,郡主,别理这无理之人,您这次出府,可是有正事。”

一想到正事,赫连元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抓着缰绳在路上飞奔起来。

她有段时间闭门不出,让人去探听后,才发现在京城贵女的传闻里,她已经变成了柔|软被吓的模样,这让她怎么能忍受?

“郡主,郡主,您慢一点!”

婢女的声音,被她丢到脑后,赫连元一路赶到镇北侯府外,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今日的宴席,她一定要一雪前耻。

跟着的婢女好不容易跟上来,就看到镇北侯府门外,正停着熟悉的马车,一时间都停住呼吸。

“小郡主,小郡主……”

她连声叫着,赫连元暴躁地回头:“你大呼小叫做什么?”

贴身婢女颤巍巍地伸出手,“您看。”

红衣少女顺着婢女的手看了过去,顿时僵住身体,诶……这不是,祖父吗?

刚才她一路狂驰,岂不是被祖父看在眼底?

和赫连元背道而驰的茅子世,最终骑着马,到了自家府邸。

茅子世的住处,就在沉家附近。

是简单的三进。

下马时,门房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茅子世随意地点了点头,抬脚上了台阶。

于管事,就等在屋内。

“您可是让小的好等,再不来,可就要误了时辰。”

茅子世:“我不来,难道你就不知该如何做了?”

于管事笑嘻嘻地说着:“那还是得看您,不然,这心里头可是没底。”

茅子世幽幽地瞪了眼,他可不相信这人的半句话,分明是等着他来背锅。

“和刘浩明有过接触的人,全都已经监视了起来,无一错漏。”于管事严肃起了脸色,“其中一人,就在今天,出现在了镇北侯府上。”

茅子世漫不经心地抓着手里的短鞭:“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骤然抬起的眼底,是森然的冷意。

能跟在景元帝身边这么久,茅子世有的,可不只是这面上笑嘻嘻的宽和。

刘家人纵

然是死光了,茅子世根本不在乎,可沉子坤为了这事伤神伤身,这可惹恼了他。

他那沉叔是好人,可他,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反正,那位皇帝陛下,本也默许了茅子世动手。

景元帝看着再不怎么上心,这么多年,沉子坤能以一个直臣的身份,继续在朝野上生存,如若没有皇帝的回护,怎么可能如此平稳?

“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想要搅浑这京城之水!”

咔嚓——

茶壶跌落地上,溅落了一地的水。

惊蛰受惊抬头,看到慧平正跪下来,要清|理地上的碎片,连忙站起身来。

“别拿手去捡,小心伤了。”

惊蛰推着他去拿了扫帚,将地上的汤汤水水收走。

廖江笑着说道:“慧平,你这可怎么回事,这可是你这几天摔碎的第三个。”

就算惊蛰是掌司,可也不能这么耗下去。

慧平面上有愧,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惊蛰倒是不怎么在意,收拾完东西,反倒是让慧平去休息。

等慧平离开后,陈密才开口,淡淡说道:“掌司,你这样太过宽容,容易叫人得寸进尺。”

慧平砸碎了第一个还好说,可接二连三,余下的要补,可都是掏了惊蛰自己的钱,不然哪来的份额,总能这么远远不断地补上。

宫妃都没这道理。

惊蛰:“他是家里出了点事。”

胡立一直在帮慧平查家里的事,上次受了惊蛰的提点,郑洪回去后,就告知了胡立这事,结果一查之下,果真出事。

慧平妹妹嫁的丈夫,的确是有些暴力倾向。

据说在半个月前,她就因为不堪忍受跑了,结果现在闹上了娘家,两家正在撕扯着这件事,根本没有人去找慧平妹妹。

对慧平来说,得知这样的消息,自是无法接受,这几日都精神恍惚。

见他连着两日都这样,惊蛰索性就让他好好休息,等心情平稳了些再来做事。

廖江也道:“你脾气太好,容易叫我们蹬鼻子上脸。”

惊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嘀咕着:“我的鼻子也没那么高,谁能蹬?”

他对自己手下的人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在时间内将事情做完,就算做完后提早离开,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与他知会过一声就行。

再加上,杂务司这里,本来就缺人,想要调过来的人,还真不少。

惊蛰刚刚就是在筛选。

“你们两个,真没打算去竞争掌司的位置吗?”惊蛰道,“王建似乎已经参与了。”

廖江无所谓地耸肩:“我去也会被筛下来,不浪费这时间。”

陈密:“没必要。”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果断。

惊蛰无奈耸肩,反正结果再快也得来年春才知道,要是他们还想去,那也来得及。

“廖江,陈密,如果有朝一日,你们能够出宫,你们想回家吗?”

惊蛰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叫他们两人愣住。

廖江道:“会回去的吧,我想看弟弟妹妹他们怎么样,有没有侄子侄女给我玩,看看父母还活着没,谁不想回家呢?”

陈密:“我不想回去。”

他神情淡淡。

“他们卖掉我,不是因为家里缺钱,而是我不够听话。”他抬起手,在白纸上落下字,“他们不是我的家人,那也不是我的家。”

不是血肉相连,就一定是家人。

顶多可以称之为亲人。

廖江:“你闲着没事,问这做什么?”

惊蛰慢吞吞地说道:“只是年关将近,有点想家。再加上慧平这事,所以我也想知道,到底哪种才能算是家?”

他又道。

“如果住久的地方就算是家,那宫里算吗?”

陈密无奈看了眼惊蛰:“掌司,谁会把皇宫当做家?我们是宫人,可和外头的奴仆没有差别,甚至更容易出事,谁的家,会是这样危机四伏?”

廖江也道:“虽然我入了宫,也没遇到过什么大事,不过,陛下和后宫这些娘娘们,才是这里当家做主的人。倘若是家,最起码,我们在这,也该是有些说话的余地的。”

惊蛰若有所思,每个人对家的看法都不相同。

他最初认为,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亲人自然是他的家人。然并非所有人的亲人都是良善之人,他们甚至会对血脉相连的人更为心狠,自然算不得家。

“惊蛰,你太钻牛角尖了。”

廖江听完惊蛰的话,笑着说道:“你以前的家人,肯定待你十分之好,所以你会觉得,家,与家人,都必定是好的。”

他看了眼陈密,才继续说。

“可哪怕是家,哪怕是家人,也有不好的。不是所有不好的,就不是你的家人。”

廖江无视了陈密在边上的嘀嘀咕咕,认真地说道:“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必须得承认,总不是都会是好的一面。”

陈密哼了声,到底没有出声反驳廖江的话。

惊蛰微眯起眼,这情感上的事情,还真是复杂。那他和容九,又算是什么呢?

结发为夫妻,可以是家人,他和容九想成为家人,要做些什么呢?

惊蛰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头发,想起之前送给容九的平安结。他带在身上许久,直到惊蛰送了新的给他,这才替换下了原来的。

容九似乎总是将惊蛰做的东西随身携带。

不管那是多么稚嫩的手艺,容九并不在意。

惊蛰的心口微微紧缩着,为某种满涨的情绪,他还是不知道这种心情叫什么,仿佛泡在热乎乎的糖浆里,没有一处不让他高兴。

惊蛰撅起嘴,将毛笔顶在上嘴唇,慢悠悠地想。

容九给他做了腊八粥,他总得回些什么。

极其难

得的,在容九踏进惊蛰屋里时,没看到熄灭的灯,反倒是看到了趴在桌边睡着的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