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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番外 姑苏赋 804 字 6个月前

他处在一个难堪的违规的位置。这条偏僻的路,连一个交警都没有。

头突然痛起来,高沉把头撞在方向盘上,一块比父亲病情还重的石头压在身上。什么事情都不顺。

他接下去回家,不知回哪去。哪个家都是空的。

范洛不见了,房子是空的。

还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吗。

只要想起范洛,母亲的这句话就会跟着追过来,这句话跟范洛的身影连绑在了一起。

他想跟他妈妈说,我不想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可我不知道我将来会后悔哪件事。其实,我没有办法爱别的男人,甚至好像没有办法再爱别人。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

要是能像戒烟一样把这种痛苦戒掉就好了。

灯光很暗,眼前是黑的。头越来越痛,甚至在震荡。他回想起上次有这种疼痛的时候是在高中,在加州。一辆违规行驶的货车撞到了他,和他发生车祸。

而此刻那辆疾驰驶来的跑车,也是以同样的方法,和他发生了撞击,规模却比加州那次大得多,银河从天上掉下来般,接连好几声巨响,还有火花的味道。

高沉看见一颗太阳在照着他,太阳离得很近,近得能看见上面游离的火纹,像一条条裂口。像以前在医院里见过的手术灯。

一切在这之后静止了,所有的痛苦和记忆,就如尼古丁的味道从他血液里褪去,给了让他戒掉这些的方法。

第二十七章

“高太太,小高先生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这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

高母两只手互相抓在一起,呈出她自己也未发觉的祷告姿势:“医生,那他回去后需不需要注意什么,会不会有后遗症?”

医生面带能治愈家属的笑容说:“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常人一样了。”话不能说得太满,还是得提点什么,“不过平时需要注意一下,头部不要再受到创伤。至于后遗症嘛,暂时我看不出会有,之后要是出现身体不适的情况,记得及时来医院检查。”

“谢谢。”明明得到安心的答复,高母却还是不能松下一口气,她把两只手越攥越紧。小声询问,“那医生,他的记忆会一直这样吗?未来有没有记起往事的可能?”

医生偏头“嗯”了一声:“这个谁也说不好,他并不是完全失忆,一些事情还是记得的,只是有的会记不大清楚。以后调理得好,也有可能慢慢记起来。不会很突然想起,会从生活中的点滴一点点记起。这种事是慢慢来的。”

高母点头说:“好,谢谢你医生。”

高沉出院的这天,天放了晴。几日来的雪天,把天空洗得透澈干净,像倒扣上去的青海盐湖。高沉记得青海的盐湖,他很多年前去过,在那里拍下了照片。这其实不是他生命中什么很重要的旅程,可就是记得很清楚。也有想不起来的事,想不起来的,像人生中从没发生过,感觉不到缺少什么。

有一些则是记得模模糊糊,一幅点彩出来的油画,看得出是什么风景,看不清风景里的细节。花朵是一个点,叶子是一个点,人的脸是一个点。无数个点。

母亲说他高中在美国就读。这也有印象。加利福尼亚,在那里躺在青木灰床单上,听王靖雯的歌,电脑在放《leon》。桌上一块老土的红桌布,画面像王家卫的电影。

高沉觉得奇怪的是,这些都不是他的口味。他不爱听王靖雯,喜欢听摇滚和说唱,不爱看《leon》和王家卫,喜欢看武打片。最讨厌红色的桌布,真的太土了。他原来有度过一段和自身喜好并不相符的日子,仿佛有另一个身影在窗帘那里赤着脚走动似的。

“慢慢来,想不起来的事不要去想,先放一放。”母亲每天这样劝他,笑的时间又多起来了。

高沉印象中他出事前,母亲只懂得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让脸沉得像抹布里挤出来的废水。现在母亲却又重新学会笑,会坐在沙发上边削苹果边和保姆讲笑话。

高沉心想这和父亲最近身体恢复得好有关。父亲已经可以说话,头也能动。出院回到家里,坐在轮椅上让家里的阿姨伺候。每天下午都在花园跟母亲聊天晒太阳。

人已经老了,即使全身不能动,也不会埋怨命运太多,更何况还有人从头到尾照顾着,什么也不缺。他们似乎早已摆脱病痛的阴影,学会了知足。

高沉回到房间,四处找了一遍,跑下楼问花园里的母亲:“妈,我原先放在桌上的钱包去哪了?”

迎春花盆栽旁推着轮椅的母亲,头从阳光底下抬起来,阳光刺目,她眯起眼睛:“什么钱包?”

高沉说:“一个黑色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