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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抱着这样一份稍显轻松的想法,钟影出发去了深州。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的戏剧性在于,最意想不到的,往往最容易发生。

取行李的时候,刚抬起头,她就看见了对面、隔着两条行李传送带的裴决。

他站在原地,因为先一步发现她,钟影抬起的目光直接落进了他的眼底。就像盘桓在傍晚时分的白鸽,一头撞进突降的夜幕,归期刹那变得紧迫。

下秒,钟影脑子里冒出的,居然是赵慧芬的那句话——裴决在美国——她觉得自己突然就变得不懂世故情理——父亲手术住院,难道会不回来吗。大概是关于“见裴决”的思考占据了她的大脑太多,以致这样细微寻常的道理,她都忽略了。

钟影站在原地,下意识就朝他的方向走,三个多月没见,好像只过了三秒,可迈出的步子又有些停顿,过往的时间不知何时层层堆叠在脚下,她隔着人群望他,竟然生出三年的生疏感。

周遭人声嘈杂、人头攒动,上方传来机械的电子音,时刻不停。

作为最先一批发展起来的国际化都市,深州国际机场的每日人流量,大概是新城南州的十倍。

取完行李的人脚步匆匆地奔赴下个目的地。

每个人脚下都好像踩着一条航线,交错的、并行的、背道而驰的。

余光里全是面目模糊的人潮,裴决凝视钟影怔住的面容,有那么几秒,胸膛好像被人狠狠压了一块巨石,沉得他心跳都迟缓。可之后的几秒,巨石轻易就被推开,心口陡然变空,他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仿佛溺在海底太久,突然间打捞上岸,呼吸也变得陌生。

裴决握了握手心。

对他来说,抬头就看见想见的人,大概相当于那次三千米高空失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