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她像是涨潮之后回落的海岸,在一切重归宁静之后,沙滩上留下的非常的小螃蟹。</p>

它们挥舞着小爪子,在沙滩上张牙舞爪地横行霸道,留下了一串串令人心中细细痒痒的印记。</p>

谢玉弓很快倒水回来,又扶着白榆起身,在她身后垫了枕头,给她喂水。</p>

喂水的时候手臂比挥舞长刀的时候还要僵直,生怕控制不好,就把怀里这块“易碎的豆腐”给呛到了。</p>

白榆不是一点力气没有,相反她觉得自己现在精力充沛思想清明,不知道是施针的作用,还是她之前在昏死的时候,服过药的原因。</p>

总之她没有像从前服药后的那种情绪被药物强行压抑得“心如死灰”的感觉,也没有药物短暂缓解过后留下的难受的副作用。</p>

她浑身舒畅,就连四肢的酸软都是那么舒适。</p>

但她没有抬手接杯子,而是低头就着谢玉弓的手喝了一杯水。</p>

本来是靠在枕头上的,却装着自己没有力气,向前“自然”地一倾身,就跌在了谢玉弓的手臂上。</p>

很快谢玉弓慌张地接住了白榆,将她虚虚拢在怀中。</p>

谢玉弓慢慢伸手将她抱紧,而后搓着她的后背道“一会儿还有一碗药,喝完之后你睡一觉。”</p>

谢玉弓说着,欲要起身去拿药。</p>

他</p>

身边确实有伺候的人,他甚至还让人把白榆贴身伺候的娄娘也接过来了。</p>

可是此时此刻,谢玉弓半点也不想假手于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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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扶正了白榆,要起身时却感觉到一阵拉扯。</p>

谢玉弓低头一看,白榆的手指揪住了他的一角衣袖。</p>

谢玉弓一夜未曾休息,清晨洗漱也只是草草用冷水清洗,只为让自己清醒一些,他脑中像是有一把琴,琴上所有的琴弦都在不断地拉紧。</p>

在猎场的布置,回皇城助他的段洪亮,孤注一掷的后果,还有从太子手中抢回来的王妃。</p>

这一切的一切,悬若蚕刃般地吊着谢玉弓。</p>

无论哪一根稍有不慎有所牵动,所过之处必将被“拦腰斩断”。</p>

可是此刻他垂头看着袖口上的两根手指,这根本称不上什么“力度”的拉扯,像是拨动了他脑中紧绷的琴弦。</p>

“铮铮”之声在他脑中响起,不是婉转曲调,更像金器交戈。</p>

谢玉弓脑中的某根弦,像是被人信手一拨,直接绷断了。</p>

他呼吸一窒,而后狠狠抽了一口气,接着重新坐了回去,死死抱住了白榆,勾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上去。</p>

如同开闸的洪水,出笼的猛兽。</p>

他撬开白榆的齿关,像个将要渴死的人一般,搜刮着她口中未尽的水泽,尽情地释放自己的不安和畏惧。</p>

仿佛这一夜之间,他的心智变成了再也担不住后果的孩童一般。</p>

他差点就失去她了,谢玉弓连设想一下都不敢。</p>

他的喉咙之中挤压出类似哽咽的声音,将白榆压在床上,亲吻如同撕咬,扯乱的腰封滚落在地,他恨不能狠狠地将她纳入血肉,融为一体。</p>

他势如山崩,情同水火,他恶狠狠地压着白榆的肩头,撕开了她的衣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心中憋闷的恐惧。</p>

可是很快,倾覆的山峦在崩毁前止息,倒灌的海水最终轻轻蛰伏盘踞而下。</p>

谢玉弓的头埋在白榆遍布针灸红点的侧颈肩头,一旦倾泻而出便能摧毁一切的情潮却化为了一滴滚烫的热泪,浇筑在了白榆的耳后。</p>

谢玉弓上半身赤裸,衣物悬挂在腰间,弓起的脊骨拉出山峦迭起的弧度,他的呼吸抽噎之间,山峦徐徐起伏,似晨曦时林间的空翠被阳光蒸发时,景物随风轻轻摇摆。</p>

白榆的双臂交叠搂着谢玉弓的脖颈,感受到了涌入自己鬓发中的湿热,神色微微怔然。</p>

谢玉弓竟然哭了。</p>

小月牙在哭啊。</p>

白榆的眼眶也酸涩起来。</p>

白榆的手掌下滑,学着谢玉弓的样子,快速抚动他的脊背。</p>

而后开口在谢玉弓的耳边说了一句他对自己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别怕”</p>

“我也喜欢你。”</p>

白榆清缓又沉定地说“就像你一样。”</p>

早在他们之间还横亘着数不清的欺骗之时,她就已经不可避免地对谢玉弓有了异样的情愫。</p>

万寿宴上大费周折地帮他,怎么可能全然为了活命</p>

后来在去西岭的路上逃走,又怎么可能只是害怕谎言被戳穿后的质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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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抱着谢玉弓说“我虽然骗你很多事情,但是喜欢你的这件事没有骗你。”</p>

她只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把这话亲口对着谢玉弓说出来。</p>

谢玉弓压抑的哽咽稍稍停止,抬起脸来愤恨地瞪向白榆,开口声音都有点走调“你这张嘴”能杀人害命,还能颠倒黑白。</p>

“如今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p>

谢玉弓微微撑起手臂,将白榆圈在臂弯之间,深看她道“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肯对我吐一个字的实话。”说一个字的在意喜欢。</p>

白榆伸手给谢玉弓抹了下眼泪,摸索把他头顶上的面具摘了下来。</p>

谢玉弓却在面具摘下后,本能地向左偏头,用完好的脸对着白榆。</p>

白榆把他的脸轻轻扳过来,仰起头在他遍布伤痕的那一侧郑重地亲吻了一下。</p>

贴着谢玉弓的脸说道“喜欢你不是骗你,不嫌你的伤疤,也不是骗你。”</p>

“不丑,真的。”</p>

“帮着太子对付你,一半因为身不由己,一半是逼你快些来找我。”</p>

“你说过的,如果我不是你的妃子,你第一个杀的便是我。”</p>

“胡说什么”谢玉弓立即打断白榆的话。</p>

谢玉弓总算转正了脸,定定地看着白榆问“还有呢”</p>

白榆摸着谢玉弓的脸,仔细想了想,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解释。</p>

而且有些事情,比如和原身混在一起的部分,根本解释不清楚。</p>

因此白榆顾左右言他,岔开话题柔声说“你很好,身材好,那活儿也大,做起来格外舒爽。”</p>

“谁问你这个”</p>

谢玉弓说,“我问你,你是不是记忆有所缺失当年那个假举子的事情都忘了”</p>

这是谢玉弓第二次说起假举子,白榆敏锐非常,立刻便意识到假举子恐怕是从前原身的事情,而她不知道。</p>

系统传输的部分只是关于剧情的重要节点,保不齐遗漏了原身的一些过往,甚至那些过往是世界自动补全也不一定。</p>

白榆微微眯眼,又故作脑子不清晰地道“估计是吧,好多事情都不太清楚,记不起来了嗯,头疼。”</p>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谢玉弓一缕头发,在轻轻搓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