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海英的两个侄子被牵连进一桩扫|黑大案里,为了能枪下留人, 习家的人倾家荡产到处筹钱, 可所有法子都想尽了还有十万块缺口,谢云书为了这个十万块放弃了自己的前程。

他是背着全家人做的决定, 等祝君兰和谢祖望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谢云书摇摇头, 微微笑了, 清澈的眼睛里凝聚起丝丝缕缕的血线,他抬手遮了下脸,说:“广州真热啊,这太阳,太晒了。”

“跟叔走吧,叔带你过去。”

六叔开的车是辆金杯小面包,就停在车站的广场上,座位被阳光暴晒得滚烫,谢云书坐上副驾,忍不住把屁股抬起了半边。

“是不是太烫了?看你嘴巴干的都要裂了,在车上没喝水?”六叔递给他一瓶水,“忍一忍,半个小时就到了。”

谢云书舔了下干燥的下唇,笑着接过:“谢谢六叔。”

矿泉水早先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但在车上放了一会,外面的一层冰汽都已化成了水,沿着瓶身湿哒哒地流,像极了谢云书一身狼狈,也是从里到外浸个通透。

谢云书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又拧上盖子,攥在手里。

六叔看他轻轻拨了下额上潮|湿凌乱的头发,眼睛像是困倦了似的微微垂着,眼尾里含着浅浅的光,带着一丝孱弱的孤零零的气息,再一次无声叹息。

是个好孩子啊。

小金杯不是很好开,像个闹脾气的毛驴“噗噗”颠了好几下才冲了出去,车里没空调,六叔把车窗打开,车外热浪滚滚,风尘扑面。

六叔示意道:“看看,这就是羊城。”

谢云书随着他的话望向窗外。

不愧是拥有千万人口的国际都市,羊城商业发达仅次于申城,一路上,只见高架桥星罗密布,华屋广厦遮天蔽日,车如流水马如龙。

谢云书目不转睛地看,听到六叔说:“羊城漂亮吧?等以后有空了,再带你出来玩。”

“漂亮……”谢云书应和着,谢六只听到他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空洞的眼底倒映着这个城市的青天流云,像是不起波澜的死海,他像是对六叔,又像是对自己重复着,“真漂亮。”

小金杯很快开往城郊,前面出现眼望无垠的施工工地,一座座尚未成型的高楼笔直矗立,暴|露着钢筋水泥的森冷外观,各种谢云书叫得出名或叫不出名的机器散布在工地的角角落落。

谢六叔把着方向盘,在巷陌纵横的土地间奔驰。

羊城到处在开发,到处在建楼。

谢六叔就跟着一个建筑老板做工头,谢云书前来投奔他。

长三角区域的发达城市很多,海滨人出来打工一般都是选择临近的申城、苏城和梁城,再远一点也去宁城、杭城,鲜少有人会跨越千里来羊城,尤其是谢云书年岁这样小的。

但谢云书只想暂时离家远一点,长三角的城市太容易碰到熟悉的面孔,他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那一双双饱含情绪、意味深长的眼睛。

六叔一边开车一边东一搭西一搭地给他介绍,这里是政府新划定的一个开发区,地方非常大,有十几家承包商几百号工人,工地在东边,生活区在西边,他们的宿舍到工地上腿儿去只要十来分钟,生活区里有小卖部,有早点摊,还有人给剃头,剃一次十块钱。

谢云书认真听着,不住点头。

天气太热,工地上白天不施工,生活区里倒有很多人,完全没有谢云书想象中的那种恹恹暑气。

男人们清一色光着膀子,坐在大树荫下喝啤酒、打牌,女人很少,只见到两三个女的拿着蒲扇坐在树下边扇边聊天。

谢云书还看到一大片空地上有很多小孩在踢足球,没有球门,他们在地上插几个旗子,跑来跑去,也不嫌热。

车子一直开到园区的最里端,停在一排用彩钢板搭成的简易房前。

“到了,下车吧。”六叔开车门。

谢云书提上自己的包,跟着六叔下了车。

他粗略一扫眼,面前大概有十来扇门,最远的那一头靠着河边,河边有几棵树,每两棵树间拉着细细的绳,绳上晾满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