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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太阳晒多了,脑子有点化。

也许是唐礼的温柔拉近了距离。

注重保护隐私、边界感极强的秦延情不自禁地说起了自家事。

从这一点上他和唐礼是一样的人。

找东西的唐礼搭话说:“我小时候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多,都是跟着爸妈在店里,附近哪里有公厕我都门清。我自己倒没什么,后来有了我妹才觉得麻烦。我一直觉得公厕里配母婴室或者换尿布的拉台,都是非常值得提倡的,带小婴儿出门很不容易。找到了……嚯!”

找东西和说话时他们的脚步没有停,已经走到了楼道口,楼上突然哒哒哒歘地冲出个人,直直地冲着秦延过去,唐礼手疾眼快,抓着秦延的手臂拽到了自己身边。突然发力,用力过猛,秦延没有防备踉跄地几乎是砸进了唐礼怀中,秦延清瘦,但毕竟是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唐礼下盘稳当也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了墙上。

唐礼闷哼一声。

也就是运气好,没有站在台阶或者有栏杆扶手的地方,不然两个人非得滚下去。

“没事吧?”两个人几乎同时问。

“没事。”两个人又几乎同时回。

突然冒出来的老头从两个人身边跑过去,白了一眼骂了一句“挡什么路,有病”,洗得发白的松垮垮汗衫穿成了裙子挡着屁股,老头儿两条干瘦的腿在衣服下面来回倒腾,挺着的大肚子丝毫不影响他速度的发挥,硬塑拖鞋哒哒哒砸在递上,很快声音就跑远。

手上攥着一把手纸,绝对是赶着去公厕解决个人问题。

“这大爷就这么出去了,也不怕外面都是人看见。”唐礼声音中带点气。

“别气了,人有三急。看起来有七十了吧,下楼的速度和冲劲望尘莫及啊。”秦延摇摇头,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摆弄了一下说:“没坏吧?”

“瓷实着呢,摔不坏。”唐礼说:“小风扇,你戴上试试。”

“新鲜货,我还没用过,怎么弄?”秦延拿着挂脖小风扇往唐礼跟前送了送,能够在阳光下贪得一丝风爽是很诱人的。唐礼一句话没说,眼睛里的笑意却几乎溢了出来,他接过小风扇,双手虚环秦延的脖子把风扇给他戴上,秦延没躲没动。秦延收手回来,在左侧按了下开关,嗡嗡嗡的声音立刻响起,风就丝丝地吹在了秦延的脸上,他惊奇地说:“风力还挺大,这个小东西不错。”

“你夸张了,聊胜于无。”

唐礼看了眼楼梯,不似普通老楼民居,这儿竟然还有向下延伸至黑暗的楼梯,他站在扶手那儿从扶手之间的缝隙往下看,没法看清,“横七八竖的好像堆放了很多杂物,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我。”

“等等……”秦延还没说完呢,就眼睁睁看着唐礼跑了进去,就和后面有啥撵着跑一样。他喃喃自语,“动作这么快干嘛?”

摇摇头,秦延按照自己的节凑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照进阴暗,光圈外的地方更显黢黑,他看了眼后走了进去,怎么说呢,瞬间就感觉温度比外面凉爽了好几度,能让人在夏日中喘息片刻,他挑挑眉,继续往里面走,舒展的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因为味道。

堆放的杂物太多,陈腐的味道和灰尘的味道越往里面走越是浓烈,等走到地下室,混浊空气中还多了一些刺鼻的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

地下空间没有意料中的大,不知车站作何用途,现在嘛放着许多叠放捆扎的旧报纸、旧纸箱、白色泡沫,还有好几个很大的蛇皮袋,里面是踩扁的塑料瓶子、餐盒等等,散发出一阵阵馊味。

还有一辆少说有三十多年头的古董——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许多零零后的小朋友都没见过的。靠墙的地方几乎都被占据,只余楼梯下来不大的地方站脚,唐礼费劲地挪到了最里头,企图搬掉一些东西露出里面的墙体,看看墙体的情况是个什么样子。

堆的东西太多,唐礼只能够抠出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勉强往里面看,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地说:“你站外面,这里太乱了。”

“唐礼你把我当什么呢,我不娇气也不易碎,我妈的洁癖没有遗传给我。”秦延推开那些明显沾着各种污物的蛇皮袋往里走,“我是情绪病,我又不是拎不清,让开,给我看看。”

经秦延这么一说唐礼才觉得自己的确过分了,秦延是独立、强大的存在,他在自己专精的领域如太阳一般耀眼得发光,这不正是自己喜欢且不断追逐的吗!需要在事业、专业上依赖的是自己,以前一直明白的道理怎么最近迷失了呢?

想通这一点,唐礼笑容略微发涩。

也许是太阳晒多了,脑子有点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