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苗抱着膝盖,模模糊糊看见巷口有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来人佝偻着背,腿脚不方便,一条腿向前走一步,带着另一条腿往前拖动。

垂在地上的腿像是完全没有力气,他走得相当缓慢。

陆苗喊出他的名字,快步冲了过去。

江皓月抬起头,看向她。

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的,滴滴答答淌着汗;嘴角破了皮,脸上有几道血痕,眉骨那儿肿起好大一块。

今天下晚自习的时候,他在校外被高利贷的人堵住了。

——本以为这事,可以瞒陆苗更久一些的。

“我们……”

他手足无措地心虚着,试图使用一贯的办法转移她的视线。

“我们去吃麻辣烫吗?”

擦了把脸上的汗,江皓月眼角湿润着,眼神漉漉的。

猝然,他记起自己仅剩的一百块饭钱,已经在刚才被抢走了。

注定掩盖不下这事了。

江皓月对陆苗苦笑道:“我好像,没有钱请你吃麻辣烫了。”

……

陆苗的脑子全是懵的。

她坐在江皓月的卧室里,听他跟自己说江义借了高利贷的事、春节时那些人来讨债的事,以及江义这些日子的不知所踪……她自认为是江皓月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无所知。

“你爸欠了多少钱!我去求我爸妈帮忙你。”

江皓月不告诉她的理由,太容易理解了,她能帮上什么忙?她能做的事,只有这个。

他笑了笑,面色苍白如纸。

“陆叔一直在帮我,芳姨也是。”

直至此刻,陆苗才真正明白了:江皓月不是梦想考去最好的大学,他是一定得去。

江义是长在他身边,铲不去的毒瘤;唯有飞向更高更广的天空,江皓月才有机会接触到光明的未来。如若不然,他将一辈子戴着枷锁,被禁锢于此。

之前,她想着,说不定呢……江皓月会留在他们的城市,那样就他们不用分开。

现在她知道了,那是不可能的。

她也由衷地希望,他能尽快逃出去。

安慰的话、鼓劲的话,那些陆苗可以做到的事,都不是江皓月最需要的。

她对于他的痛苦无能为力。

背过身,陆苗默默擦掉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她不能在江皓月面前哭,给他再多增加一份安慰她的负担。

他们心照不宣地决定换个话题。

“你吃饭没有?”

陆苗见他的脸颊瘦得干扁扁的,心疼极了。

江皓月没看她,低声答:“吃了。”

“说真话。”陆苗一脸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