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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妻书 姀锡 1824 字 5个月前

“抬——”

“起——”

“再抬——”

“再起——

“封——”

三四月暮春时节,时至清明。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

云城半城人皆在扎纸点炮,举办一年一度的祭祀节日,或相邀城外踏青扫墓,唯有太守府吴家檐下挂白设幡,正在举办丧礼。

丧幡从房顶悬下,共设三根,均为白布包裹,一为下马幡,一为整仪幡,一为落泪幡。

灵堂外,祭祀僧人正在盘坐超度,仪仗队的祭师举办祭祀和吟唱,吟唱逝者生前功德过往,前来吊丧宾客依次排队下马整理仪容,于落泪幡前掩面哭唱。

丫头小厮哭着将宾客往里搀扶,入内只见灵堂正对面设一大号的“奠”,“奠”下设有一口上好柏木棺材,棺材正前方摆放一火盆,并两个蒲团,供吊丧者祭拜。

灵堂里熙熙攘攘跪了数十身着白色孝衣之人,全都趴跪在地上,悲痛哭丧,悲悯低沉的呜咽哭泣声,令闻者落泪。

宾客到齐,时辰已到,祭师手执拂尘朝着空中一挥,便开始高声唱吟道:“封棺!”

这话一起,跪拜在灵堂上的数十后人纷纷由呜咽抽泣变成了高声激动的哀嚎声——

“不,母亲,不要走,您老怎能忍心舍下这一屋子老小啊,您不要走啊!”

“祖母,惠儿舍不得您,不要丢下惠儿,呜呜!”

“祖母,呜呜,带了佩儿一道去罢!”

满屋子瞬间变得鬼哭狼嚎,悲天悯人,颇令人红眼动容。

甚至有人哭着哭着往那棺材前扒拉着,不让封棺,也有人哭着哭着背过了气去,令人无不感叹,太守家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上慈下孝的和睦画面。

整个人群中,唯有一年轻姑娘始终跪坐在火盆一侧,手中抓住一把黍子,一把一把往火盆里添着。

她身着一身白色孝服,头戴白布所作蓑帽,腰间用麻绳捆绑,她跪坐在棺材底下,微微低头侧脸,令人瞧不出具体面容,不过那麻绳底下盈盈一握的腰身和蓑帽侧沿中若隐若现的侧脸,依稀展露出一抹皎皎美好的上好颜色来。

只见她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任凭周遭哭喊声震天,好似归然不动,只呆呆愣愣的跪在那里,抓一把黍子,送入火盆,再抓上一把,如此反复,唯有待细细瞅去,方才偶见几滴晶莹的泪花自凌白帽沿中洒落,啪嗒一下坠入那火盆里,带起两缕轻薄的青烟来。

“老夫人生前独宠爱她一人,可这三日三夜来,独不见她哭过一声,真真养了个白眼狼来。”

“是啊,到底是外姓来的,养不熟的,瞧瞧人惠姑娘和佩姑娘,一个个都哭得要背过气了,到底是有着亲厚的血亲啊!”

“不过说起来也是个可怜见的,从前有老太太庇佑着,这会儿老人家去了,这小儿便不知该何去何从呢,哎,你说,那宁家十年前便将人弃了,这会儿会派人来接么?怎么说到底也是侯府嫡女,往这山高皇帝远的乡野之地一送便是整整十年,不闻不问的,该不会当真不想要了罢?”

“不要了便留在吴家得了,喂不起她这一口饭么?再者,不也到了年龄么,吴家那深哥儿顺哥儿不都还没娶妻么,虽相貌许是比不上她,不过男儿重在建功立业,一副皮囊差便差些,几十年后,谁跟谁还不是一样皱巴耷拉呢?不过,就她那个病秧子身子,指不定到底是谁嫌谁呢?”

宾客中,偶有妇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