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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光实色 古木 2658 字 4个月前

阿白绑架了自己的同班同学,从他的书包里搜查一遍,又从他的身上搜查一遍,练习本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个「林」字,后面两个字太深阿白不会看,于是阿白就叫他木木。

木木的鼻子上还残留着一记由足球烙下的古怪印子。

成年后的阿白忘记了许多过往的事情,忙碌的生活让他变得敏感而迅捷。

公司来了一个经理,据说是董事会里的皇亲国戚,阿白在厕所里看足球报,听到隔壁有人在哭,这个皇亲国戚刚一上台公司就政治地震,震掉了许多蚁民——平日对公司贡献良多,但还是不够引起上层建筑的青睐,在这个讲求精英制度的社会里,连中层职员也变得危险了。

阿白回到工作地方的时候发現桌面上有一个白色信封,同事们都战战兢兢,同情地看着他,阿白折好报纸,拿起了信封,这时公司过道上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经过,这是忠心的老臣子带着新晋经理在视察公司上下民情呢,阿白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魄,拿着白色的信封直递到经理的眼皮底下说:

「公司上月营利额上升百分之三,营销部门个人最低业绩要求我完成百分之一百二十,公司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雇的理由?」

「你上班不是迟到就是早退,工作态度散漫,经常躲在厕所里看报纸,又兼在公家时间聊私人电话,这些理由还不够?」

阿白瞪了一眼后面那个常常与自己作对的主管,同样戴着两片反光的镜片怎么他看起来就一派猥琐,经理推了推眼前的金丝边镜框,笑意清淡而语调温文:

「真的是这样么?一定是公司搞错了。」

接过阿白手中的信封,唰唰两声,白色的纸片如昨日黄花般被随手扔在路旁,经理领着一班议政大臣继续行经此道。主管临行前蹊跷地盯了阿白一眼。

阿白被叫进经理办公室时他还在为一个疑团所迷惑,直到他抬头看到经理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有一只足球,自千里以外的时空穿越而来,直砸在阿白的脑门上,阿白眼皮抽筋,闪着了眼晴。

「我一来公司就搞异动,太多的开朝元老,太多的人情障碍,既不能得罪原有高层,但也不能任凭架空势力……」经理顿了一顿,倾身向前,「我可以信任你吗?」

阿白懵懂地成为了新经理权力分割版图下的一只棋子,他的行动范围从三楼众多板间成格子状的办公桌搬到顶层私人独立办公室,他的头衔从营业部销售前锋变成总经理贴身秘书,这中间到底跳了多少级阿白没有勇气去数,既然接受了御赐的黄马褂,就要随时为公司作出政治牺牲的准备。

在这个私人兵团里,阿白当然不是唯一的企业战士,年轻的经理身边,总是围着许多人的,而这些人的脸上,又总是堆着忠心和讨好的笑容。

就像童年里的回忆,一模一样。他站在那里,他的鼻子被飞来的球撞得几乎连同眼镜一齐飞出去,他捂着脸,他的眼泪还没掉下来,他身后的一帮人冲了出去,追了阿白整整一个夏季。

似乎在他的身边随时都会围绕着这么的一群人,在等候着为他奉献些什么。

阿白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名单上的一员。

但事情就是这样了,阿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后,还是不能确定这个年轻经理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或许,其实,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白有个同居人,小黑子。小黑子之所以叫小黑子并不是因为他很黑,这多少与他毫无廉耻的生活习惯有关,阿白常常怀疑他有夜盲症,每天夜里时钟敲响十二下小黑子总有办法爬到阿白的床上去,一个月后他对阿白作出要求:「总得有个名分呢。」

是时阿白将睡未睡,转头一看,觉得这话题真是充满趣味性,他绝倒:「名分?什么名分?先生贵性?」

那天之后,小黑子就是小黑子了,但阿白对于自己被唤成「小白」却不太感兴趣。

小黑子喜欢聚会,常常呼朋唤友地在廉价酒馆肆意狂欢,这时阿白这个露水情人便免不了要给他收拾几个烂摊子。小黑子喝得半醉时那眼里特别的柔情蜜意,嘴里哼着绵绵如情诗的歌谣,就是挂在阿白身上下不来。

像是早有预谋一般,阿白与小黑子纠缠着步出酒馆的时候,小黑子忽而像负心的恋人一样甩开了阿白,扑到一辆白色的轿车面前就尽情地呕吐起来。

阿白心惊肉跳地抢上去阻止,但小黑子已抢先在那看似名贵光滑的车门上留下了一幅形神俱诡一如风舞狂沙的抽象作品。

清醒的人永远比较倒霉,阿白望向车内,车内的人也静静地看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镜片上一闪而过的光华,让阿白莫名地震动。

阿白绑架了自己的同班同学,从他的书包里搜查一遍,又从他的身上搜查一遍,练习本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个「林」字,后面两个字太深阿白不会看,于是阿白就叫他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