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初冬时节,到站时偏偏又下起了连绵小雨,行李中未带雨具,临时买了顶黑色油布大伞,又坐了半个多小时巴士,下了车还要走上十来分钟才到。

他只穿了件麻灰色的薄毛衣,一条白色西装裤,我看着都觉冷。只能尽量将伞往他那边移,毛衣顶会吸水,淋湿了极易感冒。我不想听见他的咳嗽声,常常会让我坐立难安。

转了几个弯,进了一条弄堂去,终于到了许家大门口。拾级而上,扣门环,片刻后听见有人过来开门,我收起伞摔了摔水珠子,站在他后面。

开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见了我们,竟没认出阿诺来,倒是阿诺先开口叫她:“大姑。”

“啊……”她打量了半天才认出来,欢天喜地的嚷嚷:“阿诺,是你回来啦!快快进来!老太太可想着你呢!”

“奶奶她还好吗?”

她迟疑,但马上若无其事的笑道:“快进来,这几家日本亲戚都在,你一来就全齐了,老太太日盼夜盼,见了你,这病也该好些起来了吧。”

言下之意,他祖母的病应是相当严重了。阿诺心急,没工夫先和其他人打招呼,直奔了祖母厢房而去,进门忘敲,前脚才踏入就先喊上了:“奶奶!”一头就往龙凤床边扑。

老太太躺在床上,听见了声音,哆哆嗦嗦抬起手来摸,吃力的问:“啊……是阿诺么……阿诺,你回来了么?”

“是我,奶奶。阿诺不孝,让您挂心了。”他一边握住老太太的手,一边抚着她鬓角散乱的发丝,凑在耳边,应的格外动情。但是没有眼泪。我以为他会立刻掉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