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周吸了吸鼻子,只觉得方才那股闷热烟消云散,连带着潮湿的夏日晚风都冰凉刺骨:“你不想要我?”

冯青青皱眉,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不是说不要,是你没必要有监护人了。如果你爸不想要抚养权也没太大问题,因为考虑到你已经成年,如果上大学学医也会有补贴,多少能自己养活自己。”

冯青青简直是手术刀成精,每句话都往冯周心口扎。

无形,但血确确实实地无声滴落。

“如果这么不想要我的话,为什么当时要把我生下来呢?”

冯青青怔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冯周好像什么都不想顾虑,又什么都不怕了,压抑十八年的情绪不知为何突兀地在这个晚上喷薄而出:“我不想考医学院,也不想学医,不要你给我铺路,我就想自己活自己的人生,有那么难吗?”

“你不学医?”冯青青问,“你为什么不学医?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你想毕业就失业?”

“学医连轴转不顾家,找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生个有血缘没感情的孩子,”冯周抬头死死盯着她,有憎恶也有绝望,“然后和你一样带着怨恨过一辈子?”

冯青青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气得脸色煞白:“你再说一遍!”

她这一巴掌力度大得很,冯周隐隐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开始肿了。

可话开了个头,他又实在忍不下去了,像终于被激怒的豹子一样站了起来,瞪着冯青青:“我说错了吗?我不想复刻自己的悲剧很难吗?”

“家长会没人开被说是孤儿,所有朋友都被你赶走了,你从来不管我学习累不累开心吗伤心吗有人欺负我吗?你都不管,你只关心我能不能给你镀金,有没有给你丢脸,上不上得了那个操蛋的医学院!”

冯周哆嗦着唇,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冯青青没想到这个一直逆来顺受的儿子也有露出利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