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爹爹”奶母抱着一个稚童站在门后,望着李见微离去的身影,幼童伸出手,挣扎着想向前。

奶母用了点儿力气才将他抱住,小声劝哄着含着一包泪的孩子。

她的小主子真是可怜哟,才出生就没了娘,如今爹也走了,就留他独个一人在空荡荡的王府。

那些该死的胡人!奶母在心暗自诅咒着,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仗,这一回出门,不知又要死多少雍州好儿郎。

洛阳,王家。

王瑶书穿过回廊,此时已到深秋,庭院高树上一片枯黄,地上落叶堆了厚厚一层,叫人无端感受到一股萧瑟之意。

她和裴蓁蓁是一年生的,差了不过几月,如今也要十八了。

在世家之,这年岁,早该出嫁了。

只是先帝李炎去得突然,那一年大魏上下都不可有嫁娶之事,之后徐后独揽朝大权,洛阳城风雨飘摇,昭明二年以来,动荡颇多,王父王母也没有功夫留意王瑶书的婚事。

好在王瑶书自己也不想嫁人。

嫁人有什么好,去了别人家,就再不能像在家一样自在了。

以她的身份,大约是嫁到哪个门第相当的世家望族,那时候,恐怕她看话本子的爱好都要被人说嘴。

想到这里,王瑶书就满心的不情愿。

她忽然又想起一个人,那个人总是淡淡笑着,眉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轻愁,自他师傅去后,他好像有了很多心事。

他会温柔地指点她书画,和七哥不同,七哥的温柔是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波涛汹涌的大海,可他的温柔是春日雪融时的涓涓细流,润物细无声。

王瑶书眼多了一抹黯然,可他对她与旁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他眼里,自己也不过就是王家女郎吧。

阿爹也不会将自己许配给他的,裴家和王家的门第相差得实在太远,何况他父亲还是个白身。

若是那人对自己有意,王瑶书说什么都要争取一二,可他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同,王瑶书便不想将这份心意剖白。若是不说,至少他们还可以一直做朋友。

偏厅之,王父拿着一封书信,紧皱着眉,沉吟不语。

“阿爹?”王瑶书有些惊讶地唤了一句,阿爹今日没出门么?

“阿瑶啊。”王父放下书信,示意她上前来。

王瑶书跪坐在父亲对面,提起桌案上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爹爹在看谁的信,怎么这样神情?”

王父便将书信推给她:“是你七哥写来的。”

听是王洵的信,王瑶书便拿起来细看,慢慢地,她也皱起了眉:“七哥要我们北上?”

不是一人两人,王洵的意思,是要王父等人放弃在洛阳的权位,举家前去并州。

这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做下的决定,要知道,王父位在三公九卿之列,这样的权势谁也不能轻言舍弃。

“你怎么看?”王父主动问起王瑶书的意见。

他并不是什么专权独断的大家长,随着儿女年纪渐大,他也会更多地考虑他们的意见。

“七哥这么做,是觉得洛阳城有倾覆之虞吧。”王瑶书轻声道。

洛阳城真的会倾覆么?怎么会呢,这里是大魏国都,是龙脉之地,若是洛阳城倾覆,就意味着整个大魏都已沦陷。

就凭匈奴和一时联合起来的数个胡人部落,真的能做到那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