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白雪奴 七六二 1687 字 2022-08-20

这套行头是周望舒给他买的。当年在白头镇上,白马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是周望舒救了他,给他买了一身新衣。后来,周望舒为保护他而摔断了腿,他就带着周望舒避入山洞,二人在山中度过了近两个月的艰难时光。白马穿着这身衣服回到部落中,穿着这身衣服逃避追杀,穿着这身衣服在云山中捕猎,穿着这身衣服下山,而后遇到了岑非鱼,再然后遇上了人贩子,于是被卖到了洛阳。

他摸了摸棉衣,这是一件褐色的粗布夹棉衣裳,在关外的集市上,应当算是很贵了。虽然白马十分爱惜它,就连在山中避难,也常常清洗,但衣服上到处都是破洞,棉絮漏了大半,爬满了他自己缝补后留下的蜈蚣似的针脚。

“救命之恩,不敢或忘。”白马没有把衣服从木箱中拿出来,而是用力地压了两下,把它们压实了,“但这些东西旧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时候该扔掉了。”

他把视线移开,看向其他物件。

一吊旧铜钱,许多零碎的铜板,数块指甲盖儿大小的碎银子,五根食指长短的金条。这是白马在青山楼这些年里,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所有积蓄。

那一吊旧铜钱,是他第一次表演时得的赏钱。白马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坐在大厅里弹琵琶,有个落魄的青衫书生看了他一天。直到青山楼宾客散尽,白马准备歇息,书生才在衣襟里摸了半天,好容易掏出一吊铜钱作为打赏,吟哦着一首长诗翩然离去。

那书生念得不是情诗,白马很少见到不爱吟风弄月的书生,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念到了最后几句,“君子道微矣,夫子固有穷。惟昔李骞期,寄在匈奴庭。忠信反获罪,汉武不见明。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弃置勿重陈,重陈令心伤![注]”

金条则是董晗给的谢礼,原有九根,现只剩五根。

白马过日子精打细算,甚至有些抠门,但他经历过太多风浪,不会轻易被钱财迷了眼。第一根金条,他拿来打点楼中的掌事;第二根金条,他买了谢礼送给董晗;第三根金条,他拿来请临江仙帮忙找人寻找阿姊;拿出第四根金条的时候,他并没有犹豫,让人帮忙换了许多碎银,分给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青山楼中人。

他是一个铜板当两个花的人,可此时却只取出了五根金条,留恋地抚摸着铜板和碎银,最终并没有把它们取出来:“算了,都不要了。”

除此而外,似乎都是些破烂,譬如串糖人儿的小木棍、包牡丹饼的油纸袋,在陪客时被赏赐的稀奇小点心,他把东西藏在箱子里,每日看上几眼,到最后东西被风干了,也没舍得吃掉。

这些小零碎里,甚至还有断了线的纸鸢,这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儿才能玩的东西,因为断了线才落到了院中的长楸树上。这许是他更小一些的时候捡来的,纸鸢上的纸已经腐了,剩下一个干枯的木架子。

“我从前肯定是脑袋被浆糊糊住了,尽捡些破烂玩意儿。”白马决定,这些东西统统都不要了,挑挑拣拣,最终拈起一块碎玉,“这是那夜楚王入京时,我在曹祭酒家中捡来的。曹祭酒应当是把东西藏在了墙缝里,定是他被抄家时匆忙藏起来的,这到底是什么?”

白马拿起碎玉,对着烛光仔细端详。

他先前并未仔细看过,此时一看,竟发现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残玉。玉石扁平、薄而不透,质地坚硬,不似寻常的好玉料,更像是一块残缺的玉石符节:“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块玉给了白马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它的形状并不规整,像是一匹马从腹部被斩断,只留下后腿、马臀和一条长长的马尾。

白马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乞奕伽临终前所说的话,他说:“你父十二参军,入白马营,十五为白马少帅。他与曹三爵从虎符中发现楼兰秘宝,将其分为三块,二人各执一块,第三块令曹三爵秘密送与齐王梁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