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掌印为夫 山有青木 4904 字 2022-09-08

傅通心情复杂,许久之后长叹一声:“贤弟,我对不住你……”

徐正面色缓和了些,与他又说了几句,听到徐如意醒了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醒了吗?”他走到门口便不进去了。

傅知宁微微颔首:“正在吃药。”

“行、行……”徐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傅知宁定定看着他,许久之后突然开口:“舅舅。”

“嗯?”徐正抬头。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或许会很辛苦。”傅知宁缓声道。

徐正笑了一声:“保护你们,不怕辛苦。”

傅知宁闻言,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几日,徐正突然开始早出晚归,每日里疲惫不堪,来看徐如意时虽然强打精神,却还是焦虑不堪。冯书也没好到哪去,知道徐正被同僚针对后,还回了几趟娘家,结果毫无意外地吃了闭门羹。

同时外头开始有了新的流言,都说皇后娘娘仁慈,愿意给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军之女侧妃之位,算得上天大的恩德,徐正一家再三拿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而对徐如意说的话更难听了,而对闭门思过的大殿下则只剩下同情,全然忘了即便他与柳言没有勾结,也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徐正也好,傅知宁也好,一个个严防死守,坚决不让这些话传到后院,竭尽全力要给徐如意一个清静的环境。

就在局势愈发胶着时,傅知文以第一的身份参加殿试,赵益惊讶之余,到底没难为他,按照他的学识与才能亲笔点下状元。而当了状元的傅知文,为这件事的火上浇了最后一桶热油。

“皇后娘娘逼嫁微臣两个姐姐,求圣上为微臣做主,重查东山寺一案。”傅知文跪在下方,面上一片坚定。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赵怀谦与百里溪沉下脸,同时看向他。

傅通与徐正更是急疯了,连忙跪了出来:“知文护姐心切,冲撞了圣上,还请圣上恕罪。”

“小儿无知,请圣上恕罪!”

赵益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在旧事重提,心里顿时不耐烦:“你是怀疑朕有失偏颇?”

“微臣不敢,只是想求一个公道。”傅知文看向赵益。

赵益面色阴沉:“徐如意自己都承认的事,你还想求什么公道?”

傅通顿时大气都不敢出,拼命朝傅知文使眼色。

“当日公堂之上,如意怕惹圣上不快,这才被迫承认此事,若大殿下不是皇子,想来她宁死也不会改口,”傅知文说着,再次磕头,“历代科考第一,都能向圣上求个赏赐,微臣什么都不要,只求圣上给个公道!”

“放肆,”百里溪突然开口,“状元郎失心疯了不成?来人,拖出去……”

“且慢。”赵益抬手制止。

傅知文眼睛一亮。

“这个赏赐与旁的不同,朕不能说给就给,你总要付出点代价才行。”赵益缓缓开口。

傅知文当即表示:“微臣愿意付出一切能给的代价。”

“知文!”傅通小声呵斥。

“那就终身不得入仕如何?”赵益几乎同时开口。

傅知文愣住。

“你可愿以身家性命,换重审的机会?”赵益步步紧逼,“哪怕重审之后,也是原来的答案?”

这句话已经很明显了,审依然能审,最后却是一样的结果,他可还愿意。

傅知文沉默许久,最后无视了徐正和傅通的劝阻,坚定回答:“臣愿意。”

早朝结束,傅通暴怒如雷,一巴掌扇了过去,傅知文的脸直接偏了。

“我、我从未要求过你什么,只希望你能有个好前途,你怎么能……”傅通气得直哆嗦。

傅知文面色平静:“我娘眼下还在千里之外赏景听雨,烦请爹暂时瞒着她,莫要她为我忧心。”

“你还有脸提你娘!她可是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啊……”傅通不愿多说,当即气恼离开。

徐正一脸复杂:“知文,你这次太冲动了。”

“舅舅,我以后就是一介白身了,”傅知文笑,“还得舅舅多关照才行。”

徐正沉默许久,最终对他郑重一拜,傅知文赶紧扶起他。

从大殿到宫门,人人都忍不住多看傅知文两眼,他后背笔直,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只是走到最后时,身边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明知最后结果没什么不同,你又何必搭上自己。”身后传来一道悠悠的声音。

傅知文眼睛一亮,笑着回头:“四殿下。”

“你还笑得出来,”赵怀谦斜了他一眼,“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自然是知道,我都想很久了。”傅知文耸耸肩。

“不后悔?踏出这道门,你那些理想与抱负,便注定不能实现了。”

傅知文看向面前的宫门,沉默许久后轻笑:“若连眼前的不公都视而不见,即便日后前次万次再踏此门,我也没资格再提那些理想与抱负。”

赵怀谦微微一愣。

傅知文没有多言,朝着赵怀谦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这小子,从前倒是低估他了。”赵怀谦笑着摇了摇头。

傅知文只做了一个时辰状元郎的事,很快便传得到处都是,人人都啧啧称奇,渐渐地也开始怀疑大皇子并非无辜,毕竟若是真无辜,傅知文又怎会搭上自己大好的前途,也要重查呢?这几日待在府中低调做人的赵良鸿听到风声后气得大骂,摔坏了不少杯盏。

风风雨雨中,徐家依然在竭力保护徐如意,不让她受外界侵扰,傅知宁更是形影不离,半步都不敢离开。

徐如意在这样的保护中愈发沉默,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又是一个好天气,傅知宁去厨房端蒸糕,徐如意一个人在院中散步,墙角突然传来两个丫鬟碎嘴的声音——

“傅知文真为了咱家小姐不做官了?”

徐如意一愣。

“可不就是,宁愿这辈子不入仕,也要圣上彻查。”

“唉,没想到他这么有情有义,真是小瞧他了,老爷夫人近来也是不好过,动不动就被人针对,还迟迟不能回安州……要我说,小姐嫁给大殿下就得了,毕竟现在闹成这样,不仅自己名声不好,还连累家人……”

“可别胡说,没听皇后身边的管事说嘛,想做侧妃是有条件的,必须得傅小姐一起嫁才行,傅小姐名声又没有被毁,何必要受小姐连累呢?”

徐如意安静站在原地,直到议论的声音逐渐远去都没有动一下。

傅知宁回来时,就看到她正站在院中发呆,连忙笑着迎上去:“怎么了?”

徐如意回神,看了眼她手里的蒸糕,小小声地问:“我若跟你说不想吃这个了,你会不会生气?”

“怎么会呢,你想吃什么?”傅知宁好奇。

徐如意想了一下:“炒栗子。”

“这个时候哪有栗子?”傅知宁为难了。

徐如意叹了声气:“要是不能吃就算了。”

“能吃能吃,我这便叫人去买。”傅知宁忙道。

徐如意挽着她的胳膊撒娇:“我要吃你亲自买的。”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活泼,傅知宁哪舍得拒绝,当即叫车夫套了马车,便出门了。

徐如意将她送到门口,等她上马车后笑着招手:“再见。”

傅知宁心下疑惑一瞬,没有多想便叫车夫走了。

去闹市的路上,她越想越不对,半晌突然脸色一变:“回去!”

马车急速转头,朝着家里飞奔而去。

傅知宁一路冲回家里,没在院中看到徐如意后心里咯噔一下,当即冲进了房门紧闭的寝房。

房梁之上,床单做成的潦草白绫,徐如意表情狰狞,正做最后垂死的挣扎。

傅知宁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冲过去便将人抱了下来,然后瘫软在地,脑子一片空白。徐如意一阵惊天动地地咳嗽,趴在地上根本直不起腰。

动静很快引来徐正和冯书,一看到梁上悬的东西,向来内敛的冯书发疯一般冲到徐如意面前,哭着对她又踢又打。

“娘,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徐如意终于克制不住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崩溃大哭起来,“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其实什么都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告发大殿下,都是我的错……”

傅知宁怔怔看着她,手脚都颤抖得厉害,竟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徐如意哭了许久,总算在服了安神汤之后不甘心地睡去。

徐家近来发生的这些事,一直没告诉闭门念经的祖父,可今日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不知也知道了。饱经风雨的老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人给徐如意送了些她喜欢的糕点。

傅知宁冷静之后,也去看了老人,见他面色难看,不由得开始担心:“外祖,叫大夫也给你瞧瞧吧,你出了很多汗。”

“不必,京都燥热,年纪大些的时常会盗汗心慌,尤其是急性子,这种症状更是明显,都老毛病了,不算什么事。”老人拍了拍她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傅知宁应了一声,面色平静地从老人住处出来。

徐正和冯书正寸步不离地守着如意,她便一个人坐在院中看月亮,许久之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