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开始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寒霜霁大大方方回答，“楚艾。”

“今年几岁了？”

“十八岁。”

医生看完基本信息，抬头与他对视，“你为什么来看心理医生？”

寒霜霁微微仰头，好让医生看清楚自己的身体，“我是个男生，但是我想变成女孩子。”

“明白，你的生理性别和心理性别相反。”医生朝他笑了下，“别害怕，这很正常。大部分人在成长过程中，都有过‘变成另一种性别’的想法。我小时候，也幻想过变成男生。”

“所以……”寒霜霁黑色的眸底，渐渐浮现出星光点点，“我是正常的？”

“根据我个人的判断，你是正常的。”医生温和的告诉他，“人类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生理性别，但是可以选择让自己开心的生活，比如变成女生。只要你不是受到外界因素影响，而是经过独立思考，清醒且愉快的选择这种方式，你就是正常的。”

寒霜霁听完医生的话，定定坐在那儿。

两行泪珠缓缓滑过漂亮的脸颊。

巴达透过摄影机屏幕，仔仔细细瞧了好半晌，确定美人落泪的镜头被360度全方位拍摄下来，才喊了cut。

“好棒好棒！”巴达送上纸巾，真情实感赞美道，“我以为你没有拍哭戏的经验，连生理泪液都准备好了。”

寒霜霁只用了0.3秒，就止住眼泪。把摄影机当成镜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又避免弄花妆容。

“哭戏有什么难度？”寒霜霁重新带好美瞳，轻描淡写的说，“我可以哭一天。”

“为什么？”巴达好奇地问，“难道你跟楚艾这个角色有共鸣？你也有性别认知障碍？”

巴达的问题并非突发奇想，她早就想跟寒霜霁确认了。

正式见面之前，她搜索寒霜霁资料，看到许许多多攻击他外表的评论。

寒霜霁属于典型的男生女相，尤其刚出院那阵留长发，衬得漂亮的脸更加美艳，谁看了不迷糊？

“没有。”寒霜霁回答，“我觉得自己的长相和性别很合适，谁规定男性不可以漂亮。”

“说得好！”编剧带头为他鼓掌，“这就是《如爱》想要传递的观念。女生可以帅，男生可以漂亮，拒绝性别刻板化。”

工作人员纷纷表示赞同，附和说‘价值观一下子升华了’。

热热闹闹的讨论中，有人弱弱问了句，“阿霁，你是因为长得漂亮，才喜欢男孩子吗？”

“谁问的？”巴达立刻巡视四周。

正式合作前，巴达三令五申，禁止讨论寒霜霁的性别。

虽然当下社会包容度越来越高，但同性恋毕竟属于少数群体。

过度讨论，很有可能给寒霜霁带来麻烦。

寒霜霁本人倒是没有避讳，大大方方分享，“不是呀。因为我的成长过程中，只对男孩子动过心。”

“哇！”

“是谁？谁跟我抢老婆！”

寒霜霁听见‘老婆’两个字，敏锐的循声望去，扫了眼那位摄影师。

“你叫我什么？”寒霜霁语气平静，仿佛讨论天气似的。

摄影师却听出暗藏的威胁，连忙改口道，“阿霁。”

“嗯。”寒霜霁接受这个称呼，并且提醒道，“工作时间不要带着粉籍开麦，否则……”

整个剧组的寒霜霁粉丝，同时心里揪紧，害怕寒霜霁当场写休书。

于是大家又道歉又滑跪，承诺拍摄期间绝对不乱叫老婆。

——留着私底下偷偷叫。

“阿霁放心，我会管好他们的！”巴达拍拍胸脯保证，又迫不及待的追问，“快说说，你到底对谁动过心？”

寒霜霁透过玻璃看向窗外，目光悠远，“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嗯嗯！”编剧和巴达齐刷刷点头，期待他继续往下说。

寒霜霁淡色的唇轻启，讲出一段很可怕的话：

“片场的租用时间快到了。”

“啊！”

巴达惊得跳起来。

“快快快，还有两场戏呢，来不及了！”

“摄影和演员就位，准备开机！”

整个剧组进入忙忙碌碌的工作状态，没有人再追问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寒霜霁拿起《如爱》的剧本，翻到第一页。

其实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决定接《如爱》这部戏，并不是冲着知名的导演的编剧，而是因为楚艾这个角色本身。

跟自己太像了。

寒霜霁确实没有性别认知障碍，但他和楚艾一样，孤僻自闭，受到整个学校的排挤。

后来楚艾因为精神压力太大，逃离学校，意外遇到喜欢的人。假扮成女孩子，跟他度过72个小时。

寒霜霁14岁那年，也遇到了喜欢的人。

那是中考的第二天，他被绑架了，带到荒无人烟的偏远郊区。

眼睛蒙着黑色的布，手被反绑在身后，丢进阴暗狭窄的小黑屋。

不知道在小黑屋呆了多久，耳朵只能听到绑匪联系爷爷，要求支付赎金的通话。

爷爷接到勒索电话，突然心脏病发作，情况十分危急。

寒霜霁非常担心，却什么都做不了。假如他没有被绑架，爷爷就不会突发心脏病。

他躺在小黑屋的角落默默哭泣，暗想自己克死父母之后，又要伤害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像他这样的灾星，为什么要来到世界上呢？

哭着哭着，寒霜霁在悲伤和绝望中，因为饥寒交迫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外面传来噪杂的打斗声。守门的绑匪被砸晕，有人踹开门进来。

“我猜得没错，果然是绑架。”闯进来的男人看到寒霜霁，走过来边帮他解开绳子，边拿出手机报警。

对方只顾着跟警察汇报位置，没有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喂，你快跑！”寒霜霁听力敏锐，连忙提醒，“他们回来了。”

“这么快？”对方明显有些着急，胡乱解开绑住寒霜霁手的绳子。把他带到外面，从打碎的窗框塞出去，丢到阳台上。

“小孩，隔壁是我的房间。你先进去躲着，警察应该快到了。”

“喂，那你呢？”寒霜霁挣开绳子，匆忙扯下蒙住眼睛的布，只看到推门远去的背影。

后来寒霜霁爬过阳台的栏杆，躲在隔壁房间，总算逃过围堵的绑匪。

警察接到报案，迅速赶到，把寒霜霁救出来。寒霜霁被关了好几天，又累又饿，直接晕了过去。等他身体恢复，想跟救自己的男人道谢，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报警的手机是绑匪的，那个房间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来这里采风作画，公用的休息房间。警察来的时候，只抓到绑匪，没有看见其它身影。

即使容家利用网络影响力，发布悬赏消息，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他像是午夜十二点的魔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