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皇贵妃 卿隐 2615 字 2023-03-08

本以为对方至多会派个小宫人过来,顺势下坡给圣上个台阶下,哪成想那位正主竟亲自过来了!

“快,快进殿禀了圣上,娘娘凤驾来了!”冯保火烧眉毛的嘱咐旁边宫人,边脚底生风的往銮轿的方向跑,边又补充:“是皇贵妃娘娘!”

华贵的銮轿在殿门前平稳停下。

冯保躬身在轿外小心翼翼揭开轿帘,“娘娘您凤体初愈,如何亲自过来了?有事吩咐底下奴才去办便是。您慢些,外头风大,当心让风闪着。”见对方不由分说的下轿,他又急令宫人们将步幛围拢过来些。

文茵拂开欲来搀扶的宫女,没急着进那金碧辉煌的勤政殿,而是转眸环顾了四周。

“娘娘,天凉风大,您当心凤体,还是快些进殿……”

冯保劝说的话尚未尽,就见对方冲着殿前右侧步幛方向抬了手,示意退去步幛。

宫人们不敢有异议,当即撤下那方位步幛,露出了在殿门外垂首而跪的小宫人。她跪在殿门前那廊柱投下的影子里,默不作声的,宛如一道微不足道的影子。

文茵清润的眸光静静的落在那道影子上,时光仿佛瞬息交错,隔着深秋午后的长风她看到了另外一道微不足道的身影,不知无声无息的在这里跪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这一幕让冯保脸色当即一变。

刚急着去迎皇贵妃娘娘,竟将这茬忘了。

他正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不寻常的气氛,却见对方已经收了眸光,抬手轻轻拂开被风扫过面颊的发丝,面色如常的朝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勤政殿里依旧安静,却不似之前的肃寂压抑,这寂静中隐隐带着些让人难以察觉的躁动。

宫人们鱼贯而出,还仔细带上了勤政殿厚重的殿门。

殿内暖意融融,尚未至冬貌似就烧起了地龙。

文茵抬了微凉的手指解了身上斗篷,搭上桁架时,朝殿上方的位置看了眼。金漆雕龙宝座上,那人似没察觉到她的到来,正提笔面无表情的批阅着奏折。积威日久的帝王高高在上,投进殿内的错落光线打在他骨相冷硬的面上,不怒自威。

文茵移开目光不再看,转而到殿一侧的博古架前,眸光流连在上面的各色古玩上,随手拿过其中一个细细观赏。

不消半刻钟时间,殿内就传来压抑的深呼吸声。

“阿茵。”朱靖重重搁了笔,捏捏眉心,叹口气似沉怒似无奈,“你到底要跟朕怄气到什么时候?”

文茵头也未抬:“非我跟圣上怄气,而是圣上与我怄这口气。”

听她语气中没有丝毫软化迹象,朱靖的心沉了又沉。

“你就非得提这无理要求,要朕为难?”他倏地抬眸看她,这一看他心突了下,因为今日的她穿了件无任何绣纹花色的深蓝色宫装。这是她从未穿过的颜色,也是他从不喜她穿的暗色,因为这样的颜色会彰显的她愈发清冷,冰冷冷的好似没了烟火气。

“原来是我让圣上为难了。那也罢,那就……”

“阿茵!”朱靖下意识唤了句,打断她的后半段话,直觉告诉那绝不是他想听的。

文茵微微偏眸朝他看去,未再开口,只静静等他的答案。朱靖深沉的目光也看着她,脸色几多晦暗不明。

时间在沉寂中一点一滴过去,文茵迟迟未等来他的答案。她眸色渐渐冷了下来,姣美的面上浮现了淡淡的嘲讽。

将手里物件重新放回博古架上,她转身直接抬步欲走,却听身后传来帝王沉冷的声音:“你竟不肯为朕妥协半分,莫不是你就吃定了朕?小事上朕可以容你忍你,允你放肆行事,可后宫事牵扯前朝,关乎国体的大事,朕怎可一味纵容于你?”

文茵背对着他半晌未言,许久,方似唇边溢出笑般轻声道了句:“可能圣上容我、忍我已至极限,从今往后,圣上可以一身轻了。”

语罢,她抬步就走。

“放肆!你站住!”朱靖猛地起身,剧烈的动作使得桌角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大步朝她的方向走去,两步后又停下,紧紧盯着她那清瘦孤傲的背。

文茵也停了步,未转身。

“好,好。”他望着她那倔拗的只要个答案的模样,内心情绪翻江倒海,脑中有两种声音在鼎峙对垒,一种声音告诫他任她离开便是,莫要再二再三纵容她骄纵之气,否则一国之君受女子辖制岂不可笑,亦不明智。可另外一种声音却在低低而语,只问他一句,可就当真由她失望离去?

“你若不喜她们,朕就让她们迁宫,打发她们去怡畅园,总归不让她们碍你的眼。”话一出口,他胸口陡然升起几分挫败的沉怒,却又诡异的腾起些许卸了包袱般的轻松。他郁燥的用力捏了下眉心,问,“如此总成了罢?”

罢了,这般吧,他想。

总归也不失了大体,不碍着什么。

前朝大抵会有些风波,不过也在他掌控范围之内,闹不起大浪来。

“不,圣上还是不明白。”

朱靖还在想着后续事宜,冷不丁听得前方微凉柔润的嗓音,猛地抬头。

“如此,你竟还不满意?”

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平静,她听得出来他的耐心即将告罄。随手将颊边碎发别到耳后,她微微偏了脸,含笑看向他那难看至极的脸色。

“在我开口向圣上提要求的那刻,就注定了我只会要唯一的那个答案。要么圣上选我,那此后我万千情感尽数倾注圣上一人之身,绝无保留,当然也需圣上对我也有同等的赠予;要么圣上就选她们,随便如何安置她们,我绝无半分异议,只是……”她慢声,“圣上此后便莫再踏入我宫门半步。”

这番话入耳,朱靖本能的觉得,他理应感到冒犯,感到帝王威严被挑衅的震怒。可偏他感受不到这种情绪,或者说在他心里腾起的这种情绪少之又少。

此刻,他内心几乎要被她那句万千情感尽数倾注他身,以及毫无保留,这等词句给占满了。

他心底深处泛起激荡,难以自控。

帝王的本能让他直觉到这种情绪的危险,他遂逼迫自己冷静清醒下来,不让情绪影响他的判断。

不,确切的说,已经影响到他的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