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寝房里点着凝神静气的熏香,白色的烟袅袅上升,升到将近房顶的高度才逐渐飘散。四周设了结界,外头的声音传不进来,整个寝房便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与心跳。

静了许久,段惜总算缓缓开口:“谢道卿,你那天是何时醒的?”

听她又提起那晚,谢道卿后背逐渐紧绷,但还是答了话:“子时之后。”

距离她喂药那会儿将近两个时辰,应该是药效减退才醒来。

段惜沉思片刻:“你醒了之后见我不在,所以通过识海覆盖昆仑镇找到我的?”

“是。”

“那你去了之后,为何不直接将我带走,而是先杀了他们?”段惜问到了重点,“我当时应该是喝多了,以他们俩的性子,也不会在我喝多的时候乱来,所以你到的时候,他们应该是自己喝酒,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我生气,”谢道卿盯着她的眼睛,“我气你总是屡教不改,总是心里装着别人,我太生气,便没控制住。”

段惜定定看着他:“你不是说,只要我肯回去就好,旁的并不与我计较吗?”

“我装的,你也信?”谢道卿面无表情,“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分享自己的道侣?”

段惜噎了一下:“可当初我死的时候,你都没杀他们,甚至连做天地回旋阵时,都没有用他们的神魂。”

“你死之后,这世上有关你的人或物每少一样,便彻底消失一样,我留着他们并非慈悲,而是想多留两样与你相干的东西,至于天地回旋阵不用他们的神魂,”谢道卿眼底闪过一瞬痴狂,“这世上真正与你休戚相关的神魂,就只能是我一个。”

段惜微微一怔,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杀他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你失望了,只是因为你活过来了,我不需要用他们来缅怀你,而他们竟然还不知好歹试图勾引你,我当然不可能养虎为患,”谢道卿定定与她对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从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你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段惜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半晌伸手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赶紧好起来,我有点事要你帮我做。”

“什么事?”谢道卿立刻问。

段惜看他一眼:“等你好了再说。”

“如果是让我放了你,我绝不会答应,你也趁早死心,”谢道卿嘲讽,“刚才你明明有机会彻底摆脱我,可是你不珍惜,现在就算想走也晚了。”

这人现在就像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刺猬,自以为了不得还总耀武扬威,实际上一身软刺连纸都扎不破。段惜斜了他一眼,甚至懒得怼回去。

之前还在昆仑镇客栈的时候,段惜觉得在哪养伤都是养,回不回源清宗根本没区别,可真回来了,感觉还是大不相同的。

首先谢道卿与她秘境经历一遭,再回来心境多少不同了,虽然还是会用神识时刻追着她,但不会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将她关起来、不让她与任何人接触了。这样一来段惜得到了大大的自由,整日里各个峰头乱窜,累了便去千佛阁吃吃点心喝喝茶,只有谢道卿忍无可忍叫她时,她才会回去陪他。

一进了源清宗,时间总是不知不觉中流走,转眼便又是一个月圆夜。

天没黑时,段惜便开始紧张,生怕谢道卿哪里没注意,便将身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给崩裂了。相对于她情绪的紧绷,谢道卿反倒还好,只是一到傍晚时占有欲便开始作祟,将人抱到腿上开始动手动脚。

段惜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虚虚扶着他的肩膀:“谢道卿,你待会儿能忍就忍,千万不要发疯。”

谢道卿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温热潮湿的触觉让她一个激灵,只能强行捧住他的脸:“听见没有?”

谢道卿一顿,不情愿地开口:“听见了。”

“能忍住吗?”段惜追问。

谢道卿沉下脸:“能忍。”

段惜勾唇:“行,记住你说的话。”

转眼便是天黑,业火在识海开始燃烧,已经快将段惜扒干净的谢道卿,当即放开她便往外走。段惜被他折腾得不上不下,眼里都噙着泪了,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当即咬牙将人拉了回来:“走什么走。”

“我找个地方忍着。”谢道卿没忘上次业火烧灼时伤害她的事。

段惜冷笑一声:“你一个人忍着,我能放心吗?”

谢道卿微微一愣:“你果然在关心我。”

……废话,不关心她刚才为什么还要说这么多废话。段惜时常会因为他的恋爱脑感到无语,此刻尤其是。

谢道卿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你去秘境找长生果,果然是为了我对吧?”

“……这个问题不是已经讨论过了?”段惜无语。

谢道卿不悦:“你没给出确切的答案。”

“确切的答案很重要吗?”段惜挑眉。

“很重要,”谢道卿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呼吸突然急促,“至少对我很重要。”

“哪里重要,证明我对你还有点感情?玻璃渣里找糖吃?”段惜说完,看到他眼神暗了暗,瞬间意识到现在不是刺激他的时候,于是急忙找补,“我确实是为了你才去找的。”

“真的?”谢道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时间连业火之痛都忽略了。

段惜看到他精神一震,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默默点了点头,又与他聊起从前。谢道卿专心听着她说话,即便疼痛袭来,他也硬生生忍下了。

段惜看着他时不时变得狰狞的脸,默默为他的后背输送灵力,保持他身上的疤能牢牢贴在身上,不会因为肌肉的紧绷而裂开。

谢道卿受了一夜业火,段惜输送一晚灵力,这一晚两人都极为辛苦,可又好像没那么辛苦,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段惜和谢道卿都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竟然……就这么结束了。”谢道卿低喃。

段惜有气无力地看向他:“疼吗?”

疼,被烧灼过的识海还在不断融化,疼痛绵长而持久。谢道卿定定看着她,许久都没说话。

段惜叹了声气:“你得尽快好起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