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傅润生有气无力道:“你怎么有那么多为什么?”

郁青没回答。他揉揉鼻子,闻了闻风里的花香,发起呆来:“好舒服啊。”

一片树叶落在了傅润生鼻尖上,他想把它吹开,结过树叶飘到了郁青手边。郁青把它拿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咦,这片叶子是黄的诶,现在不是春天么?”

傅润生不说话。郁青伸手摇晃他:“你快看你快看!”

傅润生把脑袋转向一边:“我不看。”

“你看嘛!”

傅润生深吸一口气,想要坐起来,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从长椅上掉下去了。郁青来拉他,他徒劳地挣扎了几下,脸磕在了郁青的脑瓜顶。

郁青捂住脑袋,瘪了瘪嘴。

傅润生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嘴,突然道:“你用什么牌子的洗发香波?”

郁青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愣愣道:“啊?”

“问你呢。”

郁青诚实道:“不知道,我一个礼拜没洗头了。”

傅润生的表情像是突然被噎住了。他拼命擦了擦嘴,生气道:“你怎么可以不洗头!”

郁青满脸无所谓:“晚上大哥回来,我就和他去澡堂啦。”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同情道:“我妈说,头发洗多了不好。你看你头发那么黄,肯定是因为老洗头,把头发都洗黄了。”

傅润生不信道:“才没有这种事!”

“怎么没有。”郁青一本正经:“家里的白床单,白衬衣,洗多了不是都会发黄么?”

傅润生将信将疑。

郁青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不远处二胖大声的嘱咐:“那你这回得还我!”

他俩循声望过去,郁青看到了细眼儿和扁头那一帮人。

那伙孩子是一条街外轴承厂大院儿的,比郁青他们大,领头的细眼儿生着两只细细的三角眼,都已经上高中了。

丁香院儿号称大院儿,其实住的人家也就那么二十多户。似郁青他们这样能天天在街上玩儿的小孩子一共也没几个。那年头父母们忙着谋生计,孩子大都是放养,社会风气也比后来粗野得多。大小孩子在街上欺负人或者被欺负是寻常事,打群架和各种火拼更是层出不穷。

细眼儿他们这帮孩子,也不能算是地痞流氓,因为还没到兜里天天揣着三棱刀满街和人争老大的地步,可欺负小孩子的事儿他们一向是没少干的。二胖上回已经被“借”走一个风筝了。

郁青赶紧跑过去:“你上回借的还没还呢!”

郁青生得小小的,细眼儿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有你什么事儿啊,又没和你说话。”说完拎着风筝要往外走,却看见了郁青身后的傅润生:“呦,这不是小杂毛么?听说你爸要给你添后妈了?不对,是你妈要给你添后爸了。”

有人喊道:“小破鞋!破鞋搞出小破鞋!”零零散散的笑声响了起来。

傅润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见他没反应,细眼儿挺乏味地摆摆手,领着一帮人走了。

风筝没了,二胖垂头丧气,只能回家去。麻杆儿下午要上他表哥那儿补习功课,这会儿也该走了。郁青回头拉住傅润生的手:“我们也回家吧。”

傅润生甩开了他的手:“我先不回去。你们走吧。”说完他就自顾自转身走了。

二胖心情不佳,也就没太理会傅润生。他对郁青垂头丧气道:“唉,走吧。”

郁青随他走了几步,停下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玩儿一会儿。”

麻杆儿和二胖面面相觑,最后二胖道:“那行吧,你早点儿回家,不然你奶奶又要上我们家来找你了。”

郁青点头,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