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不厌诡诈兵家事,自古难猜女儿心

纪元战记 楚秋云 2707 字 2022-09-16

“寻常时日便是不错,不过将军可知这辽西一代霜降前后往往秋雨连绵,临近立冬方止,而今便是这几日。而此一带虽少了宁、锦却多了沼泽泥潭,平日还好,可过几日恐要成一片沼泽。”

钟黎心中一惊,他分明知晓袁纤的大军中少不了粮草辎重。这样一来,恐十几日内难以抵达柳城,更不必说北锋要借机加以阻挠。

“北锋以何策略应付将军我尚不知,但多少能猜到一二。”见钟黎只是低头蹙眉,古羽便继续道:“我若是那北锋团长戴颖,此时便要把好沿海走廊。待秋雨连连,再回兵柳城。便是将军做好准备,四万大军十日也应可攻下柳城,再以柳城应敌。便是攻不下,也可先因引兵北上暂避。待不了几日关外大雪封山,将军纵然手下十数万精兵强将,也只得进退维谷。”

又一阵清寒的晨风,吹得钟黎不由发颤。起身踱步,他暗想若真如古羽所言,自己原本的精心巧计,以及袁纤所带的数万人马,便知成了面前这小女子口中的笑话。转念一想,军中尚无人知道古羽的底细,若是北锋或某方派来的奸细,以此般危言故意引诱自己中套又当如何?然而眼前境况确如她所讲,自己若还依原计死守柳城,便是坐以待毙。但若放弃柳城,八千人马是奔向茫茫原野,还是依原路返回?

“钟将军?”

正当钟黎陷于两难之时,古羽清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将军大可不必在意我的话,毕竟是妄加猜测,无实无凭。况我来目的只是为救出友人,既然将军已许诺,我自应少生事端,静候便是。”说着她便行礼辞去。

北风骤起,室中空留钟黎一人,窗棱跟着风撒欢一般嘶啦啦地响。铁甲在架子上瑟瑟发抖,上带着一层似露似霜的潮气。有黑影从被风撤得大开的门中走入,恍惚间钟黎竟差点认不得这是秦朗。

“将军,且叫诸将一议,何如?”

2

在秦朗的记忆中钟黎少有慌神,便是遇见敌不过的对手,也往往可以从容化解,印象里独有一次今日这般是在两年之前。

测元后三十一年七月,袁纤领右路四万兵马去取徐州,因引兵冒进,半路糟了伏击,被困在徐州城外。钟黎跟随袁启之为中路先锋,六万人驰援途中遭遇阻击。他四日内带兵共进攻十九次,杀得兵器先后换了十数把,却难进寸步。

四日夜里钟黎辗转难眠,便在帐外磨刀,袁启之携两馕好酒前来,痛饮间约得次日他亲自带兵从正面突围,钟黎只引三千轻骑从侧翼杀出,抄小路驰援袁纤。百余里路星夜兼程,次日清晨便见徐州城外大营起火。守军还摸不到头脑,袁纤便立刻出击,瞬间化解了城外之围。

故而以秦朗看,钟黎是关心则乱,只需有人点播便没什么为难。然而钟黎有一场败仗他没在场。

二十六年正月,便是七年前,钟黎还是个小军团的头头,守着颍川十七县。一日风雪交加,晨光迟迟未到,先来一步的是进攻号角和城楼警报。钟黎戴甲挑灯至城楼,白茫茫荒野上满是黑压压的铠甲,一袭红妆在万人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七日内连下十二城,斩大小将领二十余的,是个身材纤长面容清秀的小姑娘。

钟黎一支马朔一把环首刀,袁纤一杆银枪一柄剑,来来回回三天战了约五百回合。三日后袁启之带大军赶到,将颍川其余扫除干净,独剩得一人一城。想起突围的钟黎于乱军中又于袁纤照面,几日茶饭不思,钟黎使得苦思出的拖刀计斩了袁纤的马,但片刻犹豫便被乱箭射杀。钟黎加入朔果,便是在三个月漫长的死亡惩罚之后。

3

当日晌午,钟黎召集玄龙军诸将于大厅议论古羽所言之事,古羽并未在列,只是将其身份简单告知。众人建议大致可分为两种,以骠骑校尉胡扬为首的主张弃城,在行军途中寻找机会。而参军夏茂一派则主张维持原计划,加强柳城城防。夏茂等人的论点主要在于弃城之后何去何从,茫茫原野之上一无向导二无援军,若在赶上“天公作美”,不等北锋兵至便已经溃不成军。胡杨则质问夏茂如何守城,柳城处于山谷地带,只要被围了城便是瓮中之鳖。但钟黎对两方言论都不置可否。

秦朗虽然身份不亚于除钟黎外帐中任何一位,但却总以学生自居,列众人之尾,且因跟随钟黎多年,早学得一手“观棋不语”,不等有个大致结果绝不多说一句。因离着门口近,他倒是格外在意天气。快至正午天色却出奇的暗,风里还夹着凉冰冰的湿气。

“莫不是说下雨就下雨?”

这无意一句却被耳根不得清净的钟黎听到。

“还真应了古羽所说,”钟黎这话外一句倒是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看来今日必须要有个结果,不然想走都难了。”

“这古羽什么来头,能通天不成?”胡扬摆着个斗大的脑袋先疑问道。

“无非熟悉当地天气。”夏茂倒是见怪不怪,“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但各地天气依时令每年大抵相同,稍加留意便可寻得规律。只是,”他看了眼钟黎的脸色才继续道,“这古羽无端与将军说道这些,于她救人也无半点益处,确是不知这做何居心。”

“确实如此。不过以我之见,若天降大雨且那戴颖能带来三四万的兵,无需引你我出城,这柳城及辽东也是他们的囊中之物。而今雨在眼前,除非这戴颖有别的意图,不然便无甚遣人来诓我等的必要。”

“正是,正是……”听钟黎解释,夏茂也捋着尖下巴上的山羊胡思忖起来。

胡扬则耐不住这性子,一头平短的头发被挠的嘶嘶作响。“你们这猜来猜去,绑她过来一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