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章 事了拂衣(下)

王铜炉立马给打回原形,下意识就要转身,然后撒腿跑路,其它一切后果惨况都管不了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老人喝声道:“王铜炉!”

就像被仙人施展了定身符,听到那个嗓门,这个胖子停下脚步,扭转脖子,看到那个老人快步走来。

老人踹了这家伙一脚,气笑道:“王祭酒啊王祭酒,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先前不知死活跟藩王并肩而行一次,你还走上瘾了?!”

王铜炉试图伸手抹泪装可怜,可惜发现没啥泪水,只得干笑道:“老爷子,真不是下官想凑上去,下官一下车,先是给那些姑娘小姐们堵在外头进不来,然后就给那位王爷拉进来了。”

坦坦翁眯眼冷哼道:“哦?怎么不晓得装死啊?”

王铜炉挠挠头道:“下官光顾着冒冷汗了,没想到这一茬啊,然后不是一眨眼就走到这里了嘛,后来想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别人爱咋的咋的了。”

王铜炉欲哭无泪道:“老爷子,要不送佛送到西,再救下官一次?”

坦坦翁冷笑道:“你是不是佛不好说,但是你想去西天的话,想必不用人送行。”

王铜炉束手待毙。

坦坦翁没好气道:“行了,跟着我走。”

死胖子笑逐颜开。

老人轻声问道:“那姓徐的啥了?”

胖子憨笑道:“全给吓忘了,一时想不起,等老爷子带下官进了门,在朝会上一定好好想,回头就给老爷子禀报去。”

坦坦翁刮目相看道:“开窍了啊!”

胖子悻悻然,突然灵光乍现,压低声音道:“老爷子,想起来一点了!最后那位王爷好像走前说了句话,徐……老凉王第一次走御道的时候,身边没有谁愿意同行,他徐……王爷第一次不作数,第二次是真有人不怕死跟着,那么他就懒得那啥‘朝堂不跪,佩刀入殿’了。”

坦坦翁一双眼眸精光四射,哈哈大笑,拉着王铜炉的手快步走到齐阳龙身边,然后坦坦翁跟中书令大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脸色古怪,有种我赢不了你但是有人可以压你一头的表情。

王铜炉看到那位高不可攀的本朝首辅大人盯着自己笑了几声,一巴掌拍在自己肩膀上,“王铜炉,王大祭酒是吧?你小子可以啊!”

王铜炉肩膀一歪,咽了咽口水,脸色发白道:“小祭酒,下官是小祭酒,很小的祭酒!”

齐阳龙笑眯眯道:“听说姓徐的家伙因为你,连朝会也懒得参加了?”

王铜炉眼珠子急转,拍胸脯震天响,“绝对没有!”

老子真他娘急智啊,机智啊。

王铜炉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惹恼了老爷子坦坦翁,大不了被骂得狗血淋头,撑死了被踹几脚,可要是惹怒了这位曾经的齐大祭酒,别说两百斤肉,他就算有两千斤秋膘也不够削!

坦坦翁先是一愣,然后跳脚骂道:“狗日的王铜炉!养不熟的白眼狼崽子!你他娘的今天就给我滚来门下省,看老子收拾不了你!”

王铜炉张大嘴巴。

齐阳龙笑脸那叫一个和蔼,轻轻拍着这个年轻胖子的肩膀,“别听坦坦翁瞎咋呼,嗓门大,没用!小朝会上,我会亲自跟陛下打招呼,要你来我我们中书省,官不大,还是正四品,至于能不能爬上去,靠你自己的本事。”

胖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低头小声道:“中书令大人,下官很用心想了想,还是觉得去门下省好了。”

低着头的胖子,没有看到两位老人相视会心一笑,都悄悄点了点头。

桓温又踢了这胖子一脚,“滚回国子监同僚身边去,别杵在这里碍眼。”

就王铜炉那体型,屁颠屁颠小跑起来,真跟滚没什么区别了。

桓温转身望向那扇大门,“齐先生,等广陵道战事平息,我就辞官回乡,以后……”

齐阳龙打断坦坦翁的言语,沉声道:“没事,我尽量再撑几年。”

桓温突然哀伤道:“碧眼儿啊碧眼儿,你还是输了。”

齐阳龙摇头道:“桓温,你错了,看似一人输而天下赢,其实啊,是天下输一人赢。我齐阳龙相信,后世百年千年,很多人翻过有关我们的书页,翻过也就翻过了,唯独张巨鹿,这个碧眼儿,会让人在夜深人静之时,缓缓翻回那几页,仔细再看几遍,说不定还会遗憾一句:为何桌边无酒可饮?”

桓温喃喃道:“手边再有碟花生米,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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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那个爆竹声声辞旧岁的冬末,病榻之上的坦坦翁,临终言语,无人可闻。

老伙计啊,有无酒?有无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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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辞世的第二年,离阳新帝为永徽年间第一人张巨鹿平反,追封安国公,美谥文正。

有个姿色并不如何出众的温婉妇人,带着已经可以背诵许多儒家经籍的孩子,看着那一排坟墓,让她儿子依次磕头过去。

最后娘俩并肩坐在一块刻有张边关这个名字的碑前,孩子像往年一样,为他爹,为他爷爷,为母子两人和一位女子之外的那张家一家人,大声读书。

更远处,站着没有任何扈从的离阳皇帝和皇后,却不敢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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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归隐田园的老人,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暮色中,步履蹒跚,不是前往那仅有娘俩扫墓却也不算缺酒的安国公墓,而是去了远远称不上极尽哀荣的一座小坟前。

在碑前倒了杯酒,放了碟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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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老人离开后,又有个毅然辞官的门下省官员。

为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老爷子,又添了酒,又添了花生米。

一夜独坐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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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些人,临死事也未了,也从未如何潇洒拂衣去。

但是这些离阳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