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遗言,太阳和眼镜

天神下凡 烽火戏诸侯 7215 字 6个月前

老丕平瞪了一眼这个在罗桐柴尔德私人庄园做了十几年铁匠的家伙。这些年,罗桐柴尔德家族被审判为叛国后,无数的扈从骑士摘下了胸口那枚引以为傲的紫曜花徽章,是退缩吗?

当然不是!

紫曜花开始了自己的血亲复仇。

这些骑士复仇的对象不是别人,是朱庇特大帝!

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骑士没有对叛国罪大声抗议,彰显自己的忠诚,而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证明胸口的那朵鲜花,坦然赴死。

其中,一个曾经被《骑士大典》收录在第六页的不知名铁匠,曾是帝国最英俊的骑士,单独刺杀皇帝陛下三次,每一次都见到了皇帝的贴身扈从骑士。这个信奉骑士信仰源泉中【爱情】的男人,就瘸着站在老丕平眼前。

男人抹了抹脸,解释道:“诺英森那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孩子开始前往金雀花,这让我很为难,所幸出现了个救星,她说正好要去一趟黄金岛,顺路,就帮了我大忙。”

老丕平讶异道:“她?”

真名古利格力的男人伸了个懒腰,笑道:“小奥古斯丁的私人魔法老师,一位我不得不去用神祗一词来形容的女人。”

老丕平松了口气。

有她出现,那么一切难题就都不是难题了。

诺英森的运气真不错。

老管家还只是个孩子时,依稀听到过小主人的爷爷提起过,这世上有一位强大到可以将圣阶巨龙赶出龙巢的女人,后来当她出现,已经被称作老丕平的老人就确定如果真有这样的半神存在,肯定是她了。

老丕平有些遗憾,她为何不继续庇护罗桐柴尔德家族?

但很快老管家就释然,我们的奥古斯丁少爷已经无需任何庇护。

古利格力委屈道:“真的没酒?”

回神老丕平语气依旧谈不上温和,愤愤道:“自己去拿,我就当没看见。”

哈哈笑着的古利格力一瘸一拐离开走廊。

老丕平这才露出难得的敬意,这才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骑士,强悍到可以永远独行。

————

在帝国东部名声鹊起的小海港绿帕蒂,停泊着一支已经享誉大陆的船队,正是这支探险船队与卡妙同时发现了新福音岛链,在地图史诗大陆与次大陆构成了一个美丽的三角形。

起锚。

船队缓缓出海,帝国东部大教区的年迈红衣大主教摩诺法蒂不顾风寒,亲自出面送行,除了这位与圣哲罗姆曾是亲密同学最后在学术上分道扬镳的尊贵老人,还有教务院的一位末席国务卿,加上东部无数勋贵人员,对于这次崭新航行,神圣帝国给予了浓重期望,希望帝国的“矮子”拿破仑能够带来下一个的福音。帝国太阳拿破仑站在船头,朝众人挥手致意,不管何时何地,年轻大司祭永远优雅沉稳。

送行队伍中,老摩诺法蒂单独战争中港口最前端,沉默而深邃。作为梵特兰蒂冈最年长的红衣大主教,老人与那名青年有一层隐秘的关联,大司祭的老师,牧首选举时开启青铜门的教士拉比,跟他一样是关系不俗的同学,当年三个朋友中摩诺法蒂选择了最正统的经院哲学,一步步攀升,最终坐上了红衣大主教的位置,而圣哲罗姆则走上了术士之路,获得近乎至高无上的荣誉,至于拉比,就公众名声而言,则完全无法与两个同学相比,只是数十年如一日坚持站在教廷和宫廷的最深处,成为现任皇帝陛下的私人神父,掌握了两任牧首的银行账户,可以说,正是他的几句建议,才让以娘娘腔海伦为首的新兴商业贵族得以崛起,不用丝毫怀疑,这个名声不显的老教士掌握着无数能够让一般贵族死上几百次的秘密。

老教士就只培养出一名学生,那就是勤奋上进并且学识渊博的拿破仑,此刻站在旗舰号上挥手的年轻男人。

船队由旗舰女王号和两艘武装舰以及六艘轻快帆船组成,最瞩目的无疑是旗舰女王号,重210吨,长达50米,备有巨大角帆,是一位当之无愧的海上女王,这一次出海要远比处女航海隆重和盛大,上一次不被任何人看好以至于沦落到需要教务院首席国务卿亲自去各个大家族赊账的出海,连基本数量的海员都凑不齐,只好掺杂了四十多名从帝国监狱里捞出来的囚犯,不乏无业游民、小偷和渎神者,以航行作为特赦条件,但中途还是有很多人选择逃亡。一般而言,最初的航海热潮缘于一位探险家的游记,在游记中,次大陆被描绘成遍地流油黄金如山的乐土,但受限于航海条件,出海仍然是一件投入极大回报很小的冒险,极少有贵族有兴趣参与。这一次却不一样了,不仅有具备专业地理素养的圣灵庭“开荒者”——白袍牧师,还有海伦家族的专业探险家,仅是制图学家就有两名,这个奇妙群体既是参与者,还是投资者,除此之外,两艘武装舰上装载了将近80人的魔法师和圣殿骑士团骑士。

远离港口,拿破仑行走在旗舰每个角落,与每一位船员打招呼,他能够清楚无误地喊出所有新船员名字,更别提一些曾随他一起满载荣誉而回的老船员,与寻常航海家不同,年轻大司祭不会按照常理居住在最宽敞的单人房间,而是将这份待遇转交给了他认为功劳最大的制图家,这个让人不得不感恩的开头,一下子就拉近了船长与精明海伦家族的关系。

拿破仑出海前,朱庇特大帝特意召见了这个有趣的矮子,当时书桌上就有一本销量惊人的航海日记《一根思想的芦苇》,那是被眼光挑剔的宫廷诗人都称赞为“优美的抒情,坚强的旅行”,皇帝陛下在谈话结尾很耐心地询问了一句:“拿破仑,你可以提一个额外的要求,我可以以一个小时候便梦想去航海的男人,这个私人身份答应并最大程度满足你。”

拿破仑仔细回答道:“船舱低矮,厨房设施简陋,半生不熟的食物,过于狭小的淡水木桶,和储备不足的新鲜蔬菜,都会导致坏血病,这比海洋上的风暴和未知的远古生物都更危险,上一次的航行死亡率达到80,这实在不是一个帝国可以承受的数字,但更无法接受的是这个比例中有一半是因为糟糕的卫生条件。再者,长达半年甚至更久的航行,如果没有一些‘有意思’的书籍,船员的情绪会很难掌控,脾气再好的人,都会被漫长的无聊时光耗尽好脾气。但这些事情,我只敢对皇帝陛下您一人述说,请您原谅拿破仑的贪婪。”

朱庇特大帝微笑道:“这样的贪婪,我宁可更多一些。”

然后,一切都得到了改善,再没有人敢对那些禁书以及船队的“大肆挥霍就像燃烧一摞摞凯撒券”持有任何异议。并且在计划外增添了两艘载重百吨的双桅帆船补给舰。

顺风时,船队一昼夜可以航行180海里,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数字,这个意义非凡的数字,意味着神圣帝国的航海事业走在了史诗大陆的最前端,拿破仑与第一次出行不同,准备了三本航海日志,一本秘密日记,只与和牧师和制图家分享,记录真实的航海距离,第二本向所有海员公开,记载的航程刻意比第一本日志要小上一些,这是有丰富经验的航海家才知道的诀窍,而且拿破仑在这本公开日志中会夹杂一些感性文字,每天会有专门的海员大声朗诵,这对于那帮大多数只能躺在甲板上休憩的汉子来说,就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分了,要知道他们的年轻船长,可是帝国当红畅销书《思想的芦苇》的作者!而他们将是《芦苇》续集的第一批读者,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啦。

最后一本日记,矮子大司祭不对任何人公开。

半年后,船队绕过福音岛链,继续南下。

黄昏中,与一场滔天骇浪斗争后,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地躺在甲板上,厚重乌云散去,灿烂余晖以一道道光柱的形态洒落下来,暴怒的海洋趋于平静,很难想象前一刻她还是一头疯狂的野兽,此时,却温柔如一位羞涩的淑女。拿破仑手上第一时间拿到了被浪头冲走的船员名单,与牧师一起做完肃穆祷告,神情哀伤的矮子按照惯例去安慰所有人,微笑着打招呼,他走到一根船桅下,一名仍然还是个少年的骑士侍童在注视着一盏大沙漏,船队需要凭借沙漏来确定准确时间,拿破仑轻声道:“保罗,你去休息吧,我来帮你盯着沙漏。”

来自海伦家族的骑士侍童坚强地摇头,在前不久的海难中,原本应该在返程后赐予自己骑士头衔的彼特鲁大叔就被一个铺天盖地的浪头冲走了,葬身在无法被后人记住的深海。

但哀伤不是偷懒的理由,何况眼前的大司祭是如此勤恳,面对任何灾难,都要比任何人更勇敢无畏。拿破仑笑了笑,似乎记起什么,回到船上图书馆拿来一本被梵特兰蒂冈教廷定义为【伪典】的《天上位阶》,这本典籍与拜占奥教廷的叙利亚修道神学者亚森著作《乐园》一同奠定了天使学的基本框架,都是注定不会出现在两大教廷经典群中的禁书,它的出现,归功于拿破仑的那个小贪婪。大司祭将这本书交给骑士侍童保罗,轻笑道:“回到帝国,可别说你看过这本书。”

侍童使劲点头。

于是大司祭和骑士侍童一同背靠着粗大船桅,前者在写最私密的日记,后者在阅读《天上位阶》。

不光是没有根基的侍童保罗,大司祭与任何船员都是如此融洽的关系。

航行在一次次灾难中继续,直到帝国神圣历835年7月21日,所有人目睹了一颗巨大的彗星划破星空。

这对航海来说,比出现任何海洋怪物都更加恐怖可怕,因为占星家早早断言,彗星是主对灾厄的善意提醒,而且单薄的航海史上两次出现彗星,两支船队便无一例外遭受灭顶之灾。

除了执着的大司祭,所有人都认为返航才是最大的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