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七章:入幽

神国之上 见异思剑 3269 字 2022-09-18

陆嫁嫁看着司命清艳的脸,心想这都活了上千年的人儿了,怎么还这样子……陆嫁嫁这样想着,却没有意识到,司命在历经了千年岁月,才终于由冷漠无情的神官,慢慢地变成了鲜活动人的生灵。

“知道了,宗主大人。”陆嫁嫁如今没了夫君作为倚仗,是很温顺的。

司命揭开了茶壶的盖子,以灵力取出一泓水,再以水为笔,轻轻地在桌案上绘图。

起初陆嫁嫁以为她画的是一张棋盘,因为她画了一个方正的矩形,随后于四角各点一点。

接着,司命如落子般在其余地方也绘上了点。

“这是中土?”陆嫁嫁明白了过来。

四个座子之处,便是中土的四座仙楼。

“嗯。”司命的玉指点在了西南处的洛书楼,然后沿着洛书楼向右画出了一道直线:“沿着这条线,有颠寰宗,有古灵宗,有悬海楼。它们正好连成一线,不奇怪么?”

“这是为何?”陆嫁嫁问道。

司命道:“这是我近日发现的,我发现,一些大的建筑或者宗门,它们的落址处似乎都遵循着某种图形的规律,嗯……很方正,具体的缘由我也不知。毕竟,中土与我当年最初看到的,差异很大。”

“差异?什么差异?”陆嫁嫁疑惑。

“嗯。”司命说道:“不仅是中土,这个世界似乎都有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改变。”

陆嫁嫁道:“太初六神陨落,至今也不过四千年不足,这么短的时间里,兴衰更替倒是历经了无数次,地下总是埋着不少的秘密的。”

“也许。”司命应了一句。

陆嫁嫁想起了些事,问道:“对了,当年断界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命微笑道:“怎么?你夫君不在,想要揭他的底了?”

陆嫁嫁轻轻摇头,道:“不是的,我想知道,那些关于神祇的是,当年断界城到底经历了什么,无头神之类的,又是怎么回事?”

司命道:“妹妹也开始关心起这些了?”

陆嫁嫁道:“总要面对的。”

司命想了想,道:“也对。”

说着,她用手抹去了案上的水迹,道:“说来也简单,便是七百年前,我的神主大人被人斩去了头颅。神国崩碎的过程耗费了许久,五百年前,我与夜除被贬落神国之下的断界城,游荡至今年。”

“神主……”陆嫁嫁哪怕听闻过大概,依旧觉得可怕。

司命道:“嗯,是十二位中的一位,但这件事自发生起,便是不可知的隐秘,哪怕是我的记忆也被遮蔽了……莫说是我,就连其余神主也不知晓此事。唉,杀无头神的人是谁,她又是怎么做到的,这是我这辈子最想知道的事。”

神国已是力量的顶点,除了虚无缥缈的天道,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压过神国呢?

司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答案。

陆嫁嫁又问:“那五百年前的圣人又是什么?那时候,不是也有一位神主陨落了么?”

“嗯,它与无头神并非一人。这位国主的陨落,在神国的高层中,算是公开的秘密了。可惜那时候我的神国早已覆灭……”司命叹息道:“不过我还是在洛书的记载里猜到了大概。”

陆嫁嫁好奇地看着她。

司命微笑道:“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经历了洛书楼,你应该也知道了,那场战争的最后一年,是雷牢年。所以说,五百年前陨落的国主,只有可能是雷牢了。”

陆嫁嫁轻轻点头。

司命道:“但若我猜得没错,雷牢还活着。死的神主另有其人。”

“为什么?”陆嫁嫁不解:“圣人与雷牢战,是第一次正面的神主之战,也是最后一次。若先前早有神明死去,那又是谁杀的呢?还是说雷牢是替罪羔羊?又或者是天道……”

“嘘。”司命做了噤声的手势,道:“莫要妄议苍穹,天道并非真正的虚无缥缈,它非但有眼,还有行走人间的代刑者。”

陆嫁嫁螓首轻点,没有继续往下说。

司命道:“关于那位国主……等宁长久回来,我将我的猜想一并告诉你们吧。”

……

……

宁长久堕入黑暗之时,识海中,金乌便已觉醒,放声长嘶。

金乌象征着太阳的光,是盘踞在太阳中的神雀。而冥府所指代的,便有看不见的幽暗。

金乌是拥有本源之争的天敌。

宁长久没有压抑金乌,他堕入黑暗之后,金乌便飞了出来,它身影掠过之处,尽是连绵不绝的金色残影。这些残影像是黑暗中的金色萤火,它将幽暗啃咬吞噬,化作本源之光。

先前在耳畔厉啸的恶鬼们纷纷在金乌的金火种避让开了身影。

他像是划破冥府的金色流星。

他穿越了永夜般的暗海,来到了冥殿之前。

碎石悬浮的冥殿中,磷火为烛。

金乌连绵的身影像是刀子,在黑暗中划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那个伤口正在身后缓缓弥合。

宁长久看着碎石漂浮的冥府,他心中咯噔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才走入殿里。

断绝了多年的永结同心,又如幼蚕吐出了细弱银缕的线,在他们的中间轻轻勾连了起来。

他知道,宁小龄就在前方。

他的脚步有些慢。

这不是近乡情怯,而是对于生死未知的担忧。

他走入了冥殿里,目光望向前方。

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幽暗的殿里,少女穿着一袭素雅白裙,端坐在石阶上,一柄幽红的剑横放于膝,她坐得端正,如在堂中听讲。

她的容颜依旧清秀,只是那稚气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雅与美。

她静静地坐着,并未睁眼,不知有故人来。

但宁长久知道,她坐在这里,便是在等待自己。

这个等待已是上千个日月交替。

宁长久走到她的身前,俯下身子,将她柔软的身躯轻轻拥入怀中,然后像抱小女儿一样抱了起来。

她的灵魂离体太久,身体已失去了温度。

宁长久抱着她来到了王座前。

他将龙母娘娘艳美的尸骸从王座上拽下,扔到了台阶之底,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王座擦好,捧着少女娇小的身躯,将她安放在了巨大的座椅里。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幽冥王座中的少女。

宁小龄端坐其中,似假寐的幼君,随时都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