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朕的妖 灰谷 3249 字 2022-09-18

萧偃垂着睫毛:“普通人家,十五岁已当门立户,成家立业了。”

巫妖沉思了一会儿道:“是,你们这里的寿命比起我们大陆,短暂得不可思议。”他所在的高魔法位面,寿命最短的人类,平均寿命也在百年左右,若是修习了魔法,或是供职于教会,超过百岁比比皆是,而精灵、人鱼等等种族,寿命更长许多,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他们那个世界,还是在学院里学习修行的岁数。

但这个世界,据他观察,平均寿命只在四五十,人生七十已是古来稀,孩子们出生便马不停蹄地长大,七八岁的孩子已承担家里劳务,十多岁已算是家里的壮劳力,又该早早议亲,成婚,生下继承人,四十岁便已自称老翁,因此流传的文学里,许许多多都在感怀时光荏苒,壮志未酬,不是“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就是“白头搔更短”。

萧偃忍不住一笑:“我们的一生太短吧?犹如蚍蜉,短暂之极。”

巫妖认真道:“前日听你的太傅教你一首诗‘白发戴花君莫笑’,我以为这作者已是老翁,写的诗也确实自称醉翁,结果一看写那诗之时,也不过四十二岁。”

四十二岁的圣骑士和魔法师,都是正当华年,战场上精力最充沛的战士和主力,应当站在最前面最危险的地方。

巫妖伸手将那瓷做的小小酒杯拿了起来,看着里头乳白色的稠酒,上头点点桂花。

萧偃问他:“你们那个世界的酒有什么种类呢?”

巫妖有问必答:“我们的酒杯大多了,酒的种类很多,比如矮人的麦芽酒,精灵的香草酒、橡果酒、石榴酒,人鱼的蜜糖酒、魔鱼酒,教会庆典上的蛋奶酒,还有贵族们喜欢的樱桃酒,仙人掌酒。

他饮了一口,准确品尝出这是这大陆的特产,米酿成的酒,酸甜可口,酒精含量近乎没有,桂花的香气留在嘴边。

他看萧偃拿了酒杯起来要喝酒,他伸了骨指过去覆在酒杯上:“等等。”

萧偃睁开眼睛看着他,巫妖原本金黄色的眼眸在烛光下变得柔软,甚至仿佛还带了点笑意:“好了。”他挪开了骨掌。

萧偃感觉到手里酒杯变得冰凉,低头看稠酒里头有透明的冰块,摇一摇冰块撞击瓷杯壁,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巫妖解释着:“这样口感会更好,不过你只能喝一杯。”

萧偃弯了弯眼睛,小小喝了一口,果然酸甜的酒变得冰凉爽口,真好喝。萧偃认认真真将那杯酒喝完,又忍不住倒了一杯,三杯酒下去,他的脸颊透出了些粉色,高台上的演出也换了个琴师在悠悠弹着琴。

他一口气喝了三杯酒,正想开口要和巫妖说话,却见一阵风飘过,跟前的巫妖消失了。

他一怔,却已明白,抬头去看外面的帘子,小二却面带犹疑尴尬地走了进来,陪笑着问他:“公子,这个包间之前订的客人,卫公子,是安国公府上的少公子,他是我们酒楼的老顾客了,原本他们府上取消了预订的,但因着一些原因,如今又有空了,带着朋友过来,听说公子只有一个人,想着和公子协商,公子今晚的酒水,他都请了,看看能否将包间腾给他。”

萧偃微微有些不悦:“我不缺钱,请他另外找吧。”安国公府上有几房人家来着?等回去再查查,他未及细思,气氛太好了,他难得有机会和巫妖对坐把酒聊天,下一次出来还不知什么时候了,谁有空应酬这些纨绔子弟。

小二尴尬地又劝了两句,看萧偃仍然不同意,只能讪讪退了出去。

然而才一会儿,萧偃就清晰地听到门外一个声音高声道:“不愿意?他一个人占这么大的包厢做什么?报了本公子的名字没?大不了我出双倍的包间费,行了吧?”

“卫公子最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那公子看来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卫少豪爽好客,否则定也欣然结交的。”

萧偃听着声音有些熟,眉头微微皱起,还在记忆中寻找自己的记忆,安国公府的卫少?难道是……

帘子已挑了起来,一个年约十五六岁,面如傅粉的小公子已推门进了来,脸上还带着恣意的笑容,拱手便傲然道:“这位公子一人独酌,岂不寂寥,不若和我等同席叙乐……”他目光很快和座中那修眉凤目的少年公子对上,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萧偃靠在座椅背上,左手手里拿着酒杯,另外一只手肘曲起微托着下巴,宽松的袍袖落下,露出了光洁的小臂,他眸光带笑,面容带了些绯色,酒让他感觉到了醺醺然,也带了一丝任性,看着那富贵风流小公子戏谑地笑了:“是安国公府的卫凡君卫公子啊。”

“果然风采翩翩举止不凡,久仰了。”

第15章 风流客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注)

外面歌女婉转嘹亮的歌曲传入灯烛辉煌的明堂中,萧偃看着卫世华青白交加惊惧惶然的脸色,笑吟吟将酒杯放回几上,站起来扬眉笑道:“原来是这等风流佳客到,我与卫公子一见如故,快快请上座,今宵还早,我们倒可尽欢一乐。”

卫凡君面如土色,几乎听到自己牙齿在磕碰着,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旁边却都是风月场里的酒肉朋友,原是在庄子上斗鸡走马玩了半日才回来,中午的酒且尚未退,却未注意到卫凡君的神色。众人只看萧偃银冠绣服,容貌出众,年岁虽少,言辞和雅,便也都心生好感,有人拱手笑道:“请教尊兄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萧偃上前携了卫凡君的手,笑容可掬:“请入坐,鄙姓萧,在家排行老三,叫我萧三郎即可。我从津州来探亲的,才进京几日,不知竟有魏兄这等风流人物,多有得罪了,快让小二再拿菜单过来,今夜我来做东。”一时又招呼小二,唤上几位陪酒的女伎进来。

众人大喜,坐了下来,果然看到萧偃豪阔,点了好些贵重的菜肴酒水上来,不多时五六位簪花的女伎也走了进来,分别坐在了男客身旁斟酒调笑,个个笑颜似花,流目送盼,在客人身旁皓腕斟酒,殷勤劝客,哝哝软语,吃吃谈笑。

醇酒清香甘冽,美人袅娜翩跹,瞬间这堂内的气氛仿佛热油沸腾,热络了起来,一时之间席间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酒菜精美,

只有卫凡君坐在萧偃身旁,面白气虚,汗湿重衣,只僵着脸看萧偃举杯,谈笑自如,与众人叙了大小,很快便贤兄贤弟的应酬寒暄起来,不多时已打成一片,若不是卫凡君自幼便入宫伴驾,几乎也要疑心眼前的这少年真的只是个和当今容貌相似,却性情迥异的外地富商子。

萧偃含笑看他:“凡君怎的心不在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