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朕的妖 灰谷 3182 字 2022-09-18

李娘子脸色微微一变,已不由自主张嘴道:“我不曾去过大理寺、京兆府投状纸。”

众人哗然。

李娘子脸色苍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实话来,这就是天子天威吗?

萧偃抬眼看了眼欧阳枢文:“欧阳卿问话吧。”

欧阳枢文拱手领旨,又微微侧身问道:“李氏,既然你不曾去大理寺、京兆府,那又是什么人教你,到这里拦下御驾,告此御状?”

李娘子身躯瑟瑟发抖,嘴巴已经控制不住地将实话倒了出来:“是有位娘子教我,说是只要我在大庭广众,进京赶考的举子跟前说出这些,不会有人去细细核验我到底有没有去过大理寺、京兆尹的!我状告的是当今帝师,去大理寺和京兆尹,是民告官,白白要受杀威棒,不等见到贵人,我受不住打,白白陪了性命。”

欧阳枢文又问:“那位娘子为何要教你来告御状?”

李娘子面如土色:“我家原在山上有茅屋一间,山地旱田十亩,我和哥哥相依为命,种田过活,帝师要修观星塔,征收了我家的田地,我无处可去,哥哥又被打死,我被本家逼嫁,被那位娘子救下,她替我写下状纸,让我背熟,指点我只能进京告御状,让我告通微帝师修观星塔强占田地,这样才能有希望将事情闹大,为哥哥复仇,求得一线生机。”

欧阳枢文面色诧异:“那观星塔修建,果然是强占你家田地,不曾给补偿?”

李娘子心知大势已去泪落如雨:“给了,当时钦天监过来修建核验的,给了千两白银补偿,可自行购买良田,我大哥亲自签字领回的银两,没想到本家那边知道我家得了丰厚补偿,便打上门来,硬要当年我母亲欠了他家钱!又说那薄田茅屋本就是本家的田,分家不当,应当重分!强行命族老来要重新分钱!我大哥不服气,和本家斗殴,被活生生打死!又要逼着将我出嫁!我被捆着上的花轿,一路啼哭,被圣星娘娘救了下来,给我指点了一条路,让我进京告状!”

欧阳枢文道:“一亩旱田,在京里也不过是五十贯一亩,更何况是乡野山地,无水灌溉,千两银远超山地价值,既已给了补偿,如何还说是强占田地?你可知道诬告同样是罪?”

李娘子捂脸痛哭:“可是若是没有那千两银子,我和我哥哥还好好的在山上相依为命……”

欧阳枢文问:“你如何知道御驾从此行过?”

李娘子道:“我不知,我进京后就按那娘娘指点,在这茶庄存身,知道绿杨庄这里的仆妇侍女,无人敢欺辱,早晨我看到帝师经过,适才看到轿子,便有人推我让我上前拦轿告状!我也不知道轿子里的是天子!”

欧阳枢文又问:“圣星娘娘是谁?”

李娘子哭了:“是拜星教的圣女,她说只有事情闹大了,我才能得到补偿……我也不想……可是我哥哥没了,我……”

欧阳枢文道:“千两银子,远超贫瘠山地之价,你反恩将仇报,指责施舍给你们钱财的人为仇人,实在可叹。”

李娘子捂脸痛哭,羞愧得无话可说。

欧阳枢文深深向上一揖:“臣问完了,恭请圣裁。”

萧偃道:“转送京兆尹,按律问罪,念其愚昧,又兼被奸人引诱,被乡患迫害,可免死罪,但诬告帝师,罪不可恕,杖八十,分三月打完,可着良医医治。另押其状纸中所言本家之人进京,如属实,按律问罪。发还其家产,命当地乡贤抚养。”

李娘子瘫软下拜:“谢皇上隆恩……”

萧偃站起身来,神容冷冽:“另下九州通缉令,通缉拜星教妖人,妖言惑众,欺君罔上……”

作者有话要说:

deadline 是最大生产力。

第106章 问天理

远远的山下, 一个青裙女子远远眺望着,鲜于鸢站在她身侧,叹息道:“虽然知道这位曾经的少年天子城府极深, 此行收效未必能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但如今这还是输得一败涂地啊。”

“帝师始终不出来, 我们便输了一筹,本来他出来, 就算再怎么辩解自己无罪,也白白惹了一身腥,我倒料不到他竟然能忍住不出来当面对质;皇上当众叫来大理寺卿和京兆尹与那李苇娘对质, 那李苇娘原本看着性情刚烈, 还以为她至少能多忍几个回合, 一旦当众刑讯或者是被收押回去, 这满山的举子们就能把今日这话头传得到处都是,没想到她竟然连天子一问都抵挡不住,直接就说了实话, 又输了一筹,一个谎言被揭穿,后边的话便不再被人所信。”

女子摇了摇头:“本来就没指望李苇娘这样一个乡间农女能在欧阳枢文的讯问下顶多久。欧阳枢文掌大理寺多年, 极擅断案,不需要刑讯也能问出实话来。你看皇帝也是深谙审讯之道, 一字不提帝师,不提强占,只问何日何时送了状纸, 何人拒收。这样的细节多问几次, 李苇娘就要露马脚了,皇帝心思缜密, 当场对质,现场审讯,确实高明,也着实是护着那帝师得紧。”

“场面原本应该混乱不堪,趁乱喊出去的那些半真半假的修山岳台强占民田、京兆府和大理寺不收状纸的话,老百姓和读书人不会去查验,他们只会口口相传弱女子拦下天子御驾告御状,却被天子护着帝师,强行压制。”

“这样突然的场景,皇帝几乎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却偏偏压得场面肃穆威严,无人敢轻犯天威,硬是一句一句问出了真话来,果然是真命天子,经天纬地之才,定乾坤,安天下。”

鲜于鸢感慨道:“他当初在深宫中韬光养晦,把太后、高元钧和朝廷丞相们瞒得多深,最后一鸣惊人,独守社稷,东征西战,早已是威重令行,乾纲独断。正如《尚书》所谓的‘一人元良,万邦以贞’,有此明君,自然是气运所集,天道厚爱。”

女子也遗憾:“此人,可堪为我夫,可惜了。”

鲜于鸢道:“此前我想谋和亲,也是深觉此人堪配吾妹,可惜他其志甚坚,不是轻易说得准的,又是如此天资聪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