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京兆尹与左相

大唐万户侯 高月 3941 字 2022-09-20

李清的马车缓缓停在第五琦地府前,第五琦早事先得到通报,已穿戴整齐等候在门口了。

“相国怎么有空到蜗居来!”第五琦笑呵呵迎了上来,虽然笑容满面,但眼里却闪过一丝紧张,他已隐隐猜到,李清前来必和左相之事有关。

第五琦虽为户部尚书,但户部的实权却掌握在侍郎苗晋卿的手上,所谓尚书其实只是相国候补,并真正无实权,第五琦幸亏还有平章事之衔,能入政事堂参与内阁联席会议,否则只能是一个虚职,每日写写报告罢了。

对于曾掌握大唐财政命脉地第五琦,他当然也渴望有一天能入主门下省,掌管大唐政务的审核之权,不过他心又很犹豫,他知道有李清一天在,大唐的左相永远只是一个陪衬,就象刚刚去逝的裴宽,书省转来的决策,他从来就不会说不,实际上也是一个摆设,而自己若做上了左相,会不会也只能走这一步呢?

第五琦唯一的希望,就是李清能看在自己是他心腹地份上,在一定程度上放权,当前,前提是自己做了左相。

李清看出了他地紧张,摸了摸鼻笑道:“这两日搬家去岳丈府,府里乱成一团,也无人给我做饭,只得到你这里打打秋风了。”

听李清说得有趣,第五琦紧张地心情渐渐放松,他也呵呵笑道:“相国来得不巧,我刚刚吃过晚饭!”

两人暧昧地对望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李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饭没有,酒总该有吧!走,到你书房喝一杯去。”

二人拉拉扯扯地进了书房,几个侍妾给他们布置了酒菜后便慢慢退下,李清饮了一杯酒,忽然问道:“用郭虚己做京兆尹,你以为如何?”

第五琦没有吭声,他很了解李清,他突然冒出这句话,必然是事出有因。这几个月,户部调进了很多从前被贬黜地相国党和章仇党的老臣,几乎都是镀一下户部之金,便立刻被分派到各部,比如王:林甫的爱将,先后任过御史丞、刑部侍郎。杨国忠上台后,将他贬为咸阳县县尉,李清掌权后便立刻提升他为太府寺少卿,不到一个月又升为大理寺卿,这令他十分感动,遂忠心于李清。

又比如原属章仇党的吏部侍郎杨慎矜被贬黜为巴州司马,李清上台后,立刻调他进京为户部度支郎。不到两个月,又重新任命为吏部侍郎。

所以最近京城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宁为户部小郎,不做门下大侍郎。’说的就是户部和太府寺官员不断被重用,而门下侍郎张倚被杀一事。

不过,郭虚己做京兆尹却让第五琦有点意外,郭虚己虽然也做过户部侍郎,而且还是李清的前任,但彼户部非此户部,郭虚己早就调到益州为刺史。后来逐渐做到剑南节度使一职,在去年年初李隆基对各节度使地清洗,他被封为光禄大夫。赋闲在家,和李清并无什么关系。

所以,这个老户部官员的任命实在不合情理,让第五琦感到十分惊异,他知道李清虽大肆提升户部官员,但那只是条路径。李清决不是‘惟户是举’之人。任用郭虚己为京兆尹恐怕是另有深意。

想到此。第五琦淡淡一笑道:“任用人事问户部尚书,岂不是对牛弹琴?”

李清瞥了他一眼。忽然话题一转道:“那我想废除盐铁专卖制,户部尚书以为如何?”

第五琦愕然,盐铁专卖制正是李清的成名之作,又是朝廷重要的财政来源,他竟忽然提出废除,这既让第五琦惊诧又让他无法理解,一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清轻轻

摇头,当年财政应急他用了盐铁专卖制,但没想到李当作一个聚宝盆,不停加价,从最早的每斗七十,涨到去年每斗数百,再经盐商层层盘剥,到百姓手里时已是天价,民怨沸腾,无数人家买不起盐,只得‘淡食’,这使李清看到了它的危害,当帝王的权力没有节制时,任何良法都会成为害民之法。

但李清考虑不是这个,而是后来杨国忠主政后,将盐铁专卖制扩大,铁、茶、酒,统统实行专卖,朝廷敛收暴利,又对商人实行重税,十征其二,商人无利可图,再加之社会地位又低,自然都弃商返农,所以李清要扭转这一不利局面,首先就要拿他自己创立的盐铁专卖制开刀。

“当然不是一下废除,现在除了盐以外,铁、茶、酒都统统放开,准予民间自己经营,盐价也要降到百,虽然财政收入会大大减小,但只要不奢侈浪费,其实也勉强可以维持运转,等彻底平定安禄山之乱后,我打算对税制实行一次大的调整,重新建立全国柜坊,将租、庸纳税改用钱纳税,这样朝廷便可以从财政上控制地方

李清不紧不慢地说,第五琦却听得目瞪口呆,他是老户部,又做过盐铁令,对李清所说地含义自然能深刻理解,尤其是以钱代租庸,这简直就是前无古人之作,这样一来,家家户户都得上街卖粮卖丝麻。

第五琦反应极快,他立刻反对道:“相国不可,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大商人,不事耕作,只需倒卖粮麻,便胜过百姓一年辛劳,而且,这间又隐藏着极大的漏洞,比如一地县官和米商勾结,控制全县粮价,以低价从农户手购进,再一转手,获利又何止万千,而朝廷又无迹可查。”

李清一抬手打断了他地话,“官商勾结自古就有,这种情况当然也会发生,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实行以钱代租庸的情况究竟会如何,我们可先选一两处粮价稳定的地方为试点,总结得失后再推向全国,此事我已构想多年,第五尚书不要再反对!”

第五琦听他直称自己的官名,知道此事已无可避免,不过李清肯选一两地先推行,这又留有缓冲的余地,倒也可行,他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酒足饭饱,我该告辞了!”李清将杯残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向第五琦拱拱手,出门而去,第五琦大急,左相之事还一言未说呢!

李清仿佛知道他地心思,回头呵呵一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李清再愚。也不至于给自己树敌吧!”

当天晚上,崔光远亲自带领百名衙役持刀在宣阳坊断墙处守侯防止有人趁夜拆墙一更时分天空飘起了雪花。由小变大、由稀疏变得稠密,俨如松球一般,一团团从天而降,到二更时,整个长安已是白茫茫一片,雪却越下越大,三十步以外已看不见情况。

守候在断墙边的百名衙役又冷又困。一片抱怨,却又不敢针对崔光远。只得仰天大骂贼老天,崔光远心也极为不满,大唐立国百年,从未听说过有京兆尹雪夜守断墙之说,要不是他李清心血来潮拆什么墙,自己会在这里受苦吗?最后地责任却让自己承担。

但李清地手段一向狠辣,自己稍一大意。恐怕就会被他抓住把柄。崔光远只能忍住,一直到四更,衙役们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纷纷挤成一团,身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